九天

一、

6月25日，周三，20:05。晴，气温27-38℃。

苏丽珊的女儿毕竟还是孩子，玩策略类游戏还是有些力不从心，邓文上手帮她，连过三关，游戏顺利通关。小丫头兴奋的与邓文击掌相庆，但还是心有余悸的念叨：“乖乖，好变态的游戏，邓叔叔你真狡诈，打死我也想不出来用这些方法。”

“丫头 ，记住了，这种游戏场景都是精心设计的。你看刚才那关，那么血腥杀戮的场面为什么会出现佛像？而且还不时的闪光？就是提醒你，佛可以帮你。还有这关，那么美好的画面里竟然出现一个丑陋的人物不时的走来走去？就是提醒你邪恶即将来临，不能掉以轻心。”邓文耐心的给她解释。“最后的结局并没有其它游戏里出现的大BOSS，而是一堵墙，能看到墙另一面的终点，周围什么都没有，没有树，没有武器，没有梯子，更没有门。只有石板路。那就意味着只能在这些石板上找到机关，开启暗道过去。”

“嗯，嗯。对啊，我死活想不明白，想到会有邪路，没想到这么变态，两周了没过去，终于了了心思了，我现在存起来，等考完试我用最高难度重玩，看看我的脑子能不能玩过它。”说着，苏丽珊的女儿保存游戏并退了出来，然后看了一眼QQ和邮箱后，关闭了电脑。

苏丽珊收拾完家务，也来到女儿房间，坐在女儿的床上静静的看着他们玩游戏，见到女儿关机了，抬头看了一眼空调的温度显示：27℃。于是在窗台上找出遥控器，调高了一度，然后按了睡眠键。

“邓叔叔，为了表示感谢，让我亲你一下吧。”女儿看着苏丽珊，诡异的怪笑说：“妈，就一下，不跟你抢。”

苏丽珊佯怒，抬手要打，女儿跳了起来，搂住早已低下头来等着她的邓文的脖子，飞快的亲吻了一下邓文的脸，整个身子蜷了起来，邓文问了句：“准备好了？”

得到丫头的肯定后，邓文两手向后伸开，吊着丫头冲了出去，穿过客厅，来到盥洗室门口，距离门还有2米远的时候，邓文侧身，用力晃着脖子，带动丫头来回摇摆，等第三次摆动的时候，小丫头突然伸展身子，借着邓文的力量飞了起来，双手离开邓文的脖子，反手抓住盥洗室的门框。接着身体蜷缩再伸直，腾空换正手抓住了门框的内侧，挑衅的看着邓文问：“怎么样？还行吧？！”

邓文揉着脖子，冲丫头伸出大拇指，以示夸奖。从女儿房间出来的苏丽珊叹了口气：“门早晚让你弄塌了，丫头，告诉你了，女孩子家家的别这么疯。”

丫头咯咯笑着，跳了下来，摆了一个体操结束动作，关上盥洗室的门，洗漱去了。苏丽珊嚷着等等，不拿睡衣，你待会儿怎么出来？一边进女儿的房门去拿睡衣。丫头在里面喊了一句：“我上厕所先，还不想这么早睡呢。”

苏丽珊苦笑着看着邓文，邓文冲她笑了笑，晃着脖子坐到沙发上，说：“这丫头大了，以后可不能这么玩了，非把脖子拧折了不可。”

苏丽珊的女儿练体操已经有五年，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练习。但苏丽珊并不想让女儿将来走这条路，仅仅是锻炼。所以女儿的体操技能跟同时练习的孩子差很多，也有不经常去的原因。不过，教练几次跟苏丽珊提起过，说丫头是个好苗子，如果下决心培养，肯定会在一两个项目上出类拔萃，再不下决心就晚了。教练是想培养她全能，但已经8岁了，作为妈妈的苏丽珊拒绝一切说辞，就是不同意女儿吃这碗饭，仅仅是锻炼而已，让教练很是遗憾。但也用她激励其他的孩子，因为每次教一个新动作，丫头总是第一次就做的非常好，让其他孩子相形见绌。不过别的孩子练十天，她才练一次，所以连贯动作和掌握水平就比不了了。

苏丽珊的前夫不定期的来看女儿，有时候来家里带女儿出去转转，有时候会在家待一会儿，陪陪女儿，跟苏丽珊说几句，但从不带女儿回自己的家。女儿的爷爷奶奶想孙女了，都是打电话给苏丽珊，让她带着孙女回去吃饭聚会。

前夫跟苏丽珊离婚后，爷爷奶奶就再没让儿子进过门，对前夫的妹妹妹夫说，只认苏丽珊这个儿媳，绝不认其他的妖精。前夫也是荒唐大了，终于酿成苦果，鸡飞蛋打什么也没捞着。逼迫苏丽珊离婚后，对方也没跟他有什么结果，当初作为要挟的孩子也不是他的，稀里糊涂的把自己打拼下来的产业拱手送人了。现在后悔晚了，几个月前，当他打算跟前妻苏丽珊忏悔，求得原谅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可能了，邓文的出现让他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其实，就算没有邓文出现，苏丽珊也不打算重新接纳前夫，他把她伤透了，永远不会对他再打开了。

邓文见过她的前夫数次，但只是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苏丽珊没有介绍，邓文自然也不会主动介绍自己或者问他，大家都心照不宣。不过邓文看得出来，她的前夫有复合的意愿，所以他仔细评估过，人家毕竟是三口之家，如果自己不再主动些的话，铁定又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因此，一贯随意的邓文下了决心，打算从别人手里夺一次，自己不是没有血性，没有荣誉感的男人。但他的做事方式正好合了苏丽珊的心意，悄然做了自己该做的一切，既能让她欣然接受，又不容她反驳，顺从的听从了他的安排。本来邓文打算来一次血性的张扬，不成想又是水到渠成的顺利完成，一点儿波折都没有。

丫头从盥洗室出来，开了电视，一边换台一边刷牙，丝毫不理会妈妈和邓文在身后。气的苏丽珊朝她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没想到小丫头含混的回应：“嗯，嗯，就这儿，往上点儿，痒。”

苏丽珊气急败坏，伸手挠女儿的胳肢窝，这下把她痒的身子往下瘫，含混的笑着。邓文一看赶紧起来抱住苏丽珊，严肃的说：“别闹，刷牙呢，小心啊。什么时候玩不行？丫头，去，进去刷牙。”

邓文少有的严肃，丫头止住了笑，乖乖的进去刷牙。苏丽珊也意识到了危险，不好意思的在他身上蹭了蹭，心有不甘的埋怨：“你就向着她。”

“我还向着你呢，不看看什么时候，养这么大的孩子容易么，出点儿意外怎么办？”邓文的担心依旧存在，盥洗室里传出丫头剧烈的咳嗽声，显然是刚才的疯闹被牙膏呛着了。

苏丽珊有些愧疚，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就往邓文身上靠。但还没靠上，就突然抬头，疑惑的看着他说：“她是我女儿好吧？！”

邓文也反应过来了，想笑又不能笑，强忍着继续严肃的对苏丽珊说：“现在你还是我的呢……”

 

张峰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妻子和儿子张琪收拾完采购回来的东西时，发现他已经躺倒在沙发上酣然入睡了，呼吸声极为沉重，已经进入熟睡状态。

妻子去卧室拿来枕头毛巾被，张琪抬起爸爸的头，妈妈把枕头塞到张峰的头下，然后轻轻盖了毛巾被。张琪看了看空调遥控器的设置，改为睡眠状态，给妈妈看了看。妻子点头，张琪把遥控器放到茶几上，冲妈妈指了指自己的房间，轻手轻脚的回屋去了。

张峰的家两室一厅，很小的那种，是结婚时用转业费一次性付款买的，那个时候房价真的很便宜。张峰平时经常熬夜，为了不打扰妻子睡眠完整，经常就睡在沙发上。妻子和儿子早已习惯。

妻子回到房间打开电脑，要半年总结了，作为主管的她肯定要给老板提交数据，自己也要做出总结报告，所以这些天她一直在忙这些。

张琪在自己房间里上网，客厅爸爸在睡觉，电视不能看。于是就带着耳机在网上找关于二战的纪录片，他刚刚开始对那个年代的事情感兴趣，正在兴头上，反正已经考完了，由着他了。

唐毅把心不在焉的吴钟欣送到她家的楼下，心有不甘的她扑到唐毅的怀里索吻，然后才依依不舍的下了车回到家里。

唐毅的突然求婚让吴钟欣很意外，立刻就想到他可能受了什么刺激，三分钟热血，要凉也是很快的。吃饭后的收拾是她完成的，一直在纠结，是马上回家跟父母说，赶紧敲定婚期；还是趁热留下来，成为他的女人，再给他加把火，想凉都凉不下来。不过，唐毅昨晚工作一夜的事实也明摆着的，别看现在他很正常，说不定几分钟后唐毅就倒头大睡，把自己凉到一边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回家说服父母结婚成了不情愿的首选。

吴钟欣非常愿意嫁给唐毅，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感觉不到年龄的差异，而且也感觉不到任何隐瞒或者避讳，很放松。这让吴钟欣很是欣慰，她追求的人生就是如此，并希望长久。不过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完全把握唐毅，虽然有几次对唐毅的猜测事后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他真的很简单。但吴钟欣也知道，40几岁的男人，特别是像唐毅这样的，一定把事情都看的很开，不会去强求什么，也不会逼迫别人，一切都希望随遇而安。这是姑姑反复跟她叮嘱的，姑姑对唐毅的评价也很高。

两人成为正式的恋人不过几个月，一直都是吴钟欣主动约唐毅，而唐毅每次都答应，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完全听从她的安排。只有在交谈的时候，吴钟欣感觉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唐毅，缜密逻辑性很强的唐毅让她既感到佩服崇拜，又让她感到没着没落的，10个自己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吴钟欣主动索吻索抱，唐毅也都有求必应，后来她意识到他的动作可能是生疏的、矜持的，这让她很是迷惑，无法做出判断。很多时候她欲言又止，非常想问问唐毅，除了前妻之外，他是不是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吴钟欣正式恋爱这算第一次，学校里的时候有过所谓的男友，前后两任，但都是闺蜜男友的室友，属于拉郎配，跟着人家混吃混喝，也就是拉手照相骑脖子搞怪这些，双方都知道不可能有什么，毕业后各自东西，根本不在一个城市。不过闺蜜们在一起，跟男人们在一起不一样。男人多谈论的是别人的女友，而女人们谈论的都是自己的男友，所以吴钟欣虽然未经世事，却也知道不少，加上本身就是学这行的，更是清楚。

上个月国家大剧院有交响音乐会，吴钟欣跟唐毅提起过，很想去北京看看，国家大剧院建成这么多年，从来没去过，而且自己也从未现场听过交响乐。唐毅听了她的要求，停车拿出笔记本插入无线网卡当时就查询起来。

很快唐毅就查出演出时间表，并开始继续查询。就在吴钟欣紧张的琢磨着在北京住两晚或者一晚，自己跟唐毅会不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唐毅拿出来方案征求她的意见。方案是一早开车去北京，在五环外换乘城铁进入市区，午饭晚饭在哪里吃，如何换乘城铁地铁，音乐会结束后如何到达存车地，连夜返回，第二天不耽误吴钟欣的早早班。

吴钟欣对唐毅缜密的安排哑口无言，甚至对他有些恼火，最为合理的安排，也是没有任何让她担心的安排。当得到她不情愿的认可之后，唐毅网络订票付款，一切办的干净利索，满足了她的愿望。

不过，那天唐毅的安排真的让吴钟欣既佩服又高兴，一早起来开车出发，中午赶到北京全聚德，吃了一顿真正的北京烤鸭；下午去了王府井转了转，女孩子嘛，逛街是少不了的。陪着她闲逛的唐毅突然看到模特身上的一件连衣裙，反复打量了一番后，要吴钟欣试穿。没想到吴钟欣试穿后的效果自己都惊了，真的很漂亮。唐毅二话没说就买下来送给她，还不让她脱下来，就这么剪了标签穿着。

从认识唐毅，吴钟欣就开始花他的钱，而且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相亲被拒后，张峰给她出主意鼓捣坏医院的设备，让唐毅上门。而这样往往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修完机器唐毅总会问她有没有吃饭，没吃的话会自己去外卖带回来一块儿吃完再走。有时候吴钟欣手重，机器要修到下班时间或者晚上，她也是担心出了纰漏不好，交接班后一直陪着。修好后的唐毅又会问她有没有吃晚饭，没有的话就一块儿吃。就这样，每逢周末值班，只要唐毅在城里，总会跟她吃顿饭，有时候会两顿。惹得她的爸爸妈妈总是说医院每次值班都那么晚，不像话。

就这样折腾了一年多，吴钟欣还暗自高兴，心想这唐毅属于蔫坏的主儿，虽然表面上拒绝自己，其实巴不得呢，你看，对我多好，不信他不喜欢我。差不多一年前，姑姑问过吴钟欣，她说很好，并且把吃饭的事情也跟姑姑说了，以示证明。不成想姑姑询问张峰后才知道，这是唐毅的处事原则，跟任何客户都是如此，所以人缘极好。这下吴钟欣真的不想活了，这个唐毅让她太累了。

当她再次值班，打算再次跟唐毅挑明摊牌，明确他的态度的时候，唐毅的儿子唐忠光让他们的关系发生根本的转变。当时唐毅一脸认真的修机器，唐忠光没事儿到处翻翻看看，问吴钟欣这个那个的。吴钟欣突然想到唐毅对她不理不睬是不是跟儿子有关，于是直截了当的问唐忠光，希不希望爸爸再找个妈妈？

没想到唐忠光当然希望，但也愤愤的说爸爸是个呆瓜，没有女人能看上他，恨自己太小，认识人不多，不然替爸爸张罗。这下让吴钟欣太吃惊了，不到17岁的唐忠光不像个孩子，真的有他爸爸的遗传，思维清楚。于是吴钟欣试探着询问唐忠光，自己喜欢他爸爸，如果你愿意，想跟你爸爸好，完全是征求唐忠光的意见。

唐忠光显然没有防备，毫无意识，直愣愣的看着吴钟欣和正在干活儿的爸爸好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就在吴钟欣心灰意冷，打算彻底放弃的时候，唐忠光才反应过来似的说了句，我的天哪，我爸爸这么有魅力？！然后明确表示支持，并霸道的要求爸爸放下手上的活儿，听他的要求。他的要求就是让爸爸放下臭架子，跟这位漂亮的姐姐好好谈谈，送上门来的哪有不要的道理，只要你要我就叫妈。

唐忠光也许受唐毅的影响，也许是家族遗传，也或许是17年来一帆风顺造就的，说话不那么动听，霸气十足。吴钟欣虽然听着有些别扭，但见到唐毅乖乖的答应儿子要跟自己好好谈谈了，也就不那么在乎了。

唐毅有些惯着唐忠光，甚至可以说放纵。毕竟从小没有母爱，处处护着儿子，想尽可能弥补对儿子的亏欠。不过儿子也有骄傲的资本，不仅学习上出类拔萃，其他方面也很优秀，往往是当仁不让的唯一选择。

吴钟欣没想到唐毅那么听儿子的话，于是就要了唐忠光的电话，二人互留电话还加了微信QQ，没事儿的时候聊得挺欢。

几周后，吴钟欣就发现，只要自己对唐忠光说过什么跟他爸爸在一起，感觉他爸爸好棒的事情，再见到唐毅的时候，就会感到唐毅对她的好又进了一步。她坚信这是他儿子在起作用，也在唐毅面前时常提起唐忠光，除了夸奖，就是提醒唐毅注意他的饮食穿着以及其他细节，完全把自己当小妈。这一点让唐毅很感动，吴钟欣不过比儿子大七岁，也还是孩子呢，就能如此细致的想到这些，还能奢求什么呢。

后来吴钟欣跟唐忠光闲聊的时候，打听出唐忠光居然有女朋友，不到19岁的清华大一学生。虽然吴钟欣没有打听出来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关系到了什么程度。但她得到了唐忠光的明确态度，那就是一年后自己要考入清华或者北大，与她相伴，将来也要在一起，因为他爱她。但唐忠光也坚定的说，如果爸爸不再婚的话，自己将放弃离开这座城市，陪着爷爷奶奶和爸爸，放弃自己的爱。

当时就把吴钟欣惊着了，简直不敢相信是个17岁的孩子说的话，连夜找到唐毅，给他看了这段对话，让她第一次看到唐毅失魂落魄的样子。

从小没有母爱的唐忠光心计很重，令唐毅欣慰的是儿子把心计用在了正道儿上，最起码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的。清华的大一岁多的女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是唐忠光逼爸爸的一种手段，以前没有人传话，自己还小也没想到这一层。现在有了吴钟欣传话，而且他也越来越强烈的感到爸爸对自己的爱 ，知道自己是唯一能左右爸爸的人。采取这种手段唐忠光考虑了一周，想象了N种可能，最后决定让吴钟欣当这个中间人。他很清楚的知道，爸爸不缺钱，那么自己也就不会缺钱，但爸爸需要爱，因为他把爱都给了自己。如果自己放弃自己的所爱，爸爸一定会妥协的，在爸爸的生命中，只有自己。

为了进一步演戏，唐忠光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爷爷奶奶。虽然退休教师的爷爷奶奶认为孙子以早恋为要挟有些过分，但还是认为儿子心里只有孙子的这个推论是正确的，于是别扭的答应了，配合孙子演戏蒙儿子。

唐毅那天晚上见到聊天记录后真的震惊了，大脑一片空白。在吴钟欣的反复劝说下才没有当晚去找儿子对质。第二天，唐毅回到爸爸妈妈家，旁敲侧击的打听儿子的行为。没想到爸爸妈妈对孙子早恋早有所知，还声称见过女孩子，挺漂亮的，跟孙子很般配，大个一岁两岁的没关系，将来一准儿好过你。

唐毅听到这个结果，望着70多岁的父母彻底傻了。你们都是教师啊，一辈子都在教书育人，自己的孙子早恋竟然这么淡定，还如此支持？！不过，不管是否演戏，父母还是希望儿子早日再成家，他们都老了，孙子走了还能指望谁?

年长唐毅8岁的姐姐姐夫一家7年前就搬到北京，外甥到国外读书留在那里工作了。唐毅几次要求父母搬来跟自己住，虽然忙点儿，但总能照顾些。老人认为照顾孙子就是自己的事情，有孙子在自己就不需要照顾，不过他们不敢保证孙子去读书了，自己还是否不需要人照顾。当时唐毅就下了决心，再过几个月，如果人家不嫌弃，就结婚。如果嫌弃，就去农村买个媳妇，只要对父母好就行了。

唐毅一直在父母家等儿子下晚自习回来，与儿子谈了好久，最后当着父母的面儿跟儿子保证，再婚！但要求儿子一定要完成自己的目标，是不是北大清华无所谓，只要你高兴就好。同时也要求父母在儿子去读书后，搬来与自己住，四室两厅的房子怎么都够了。直到四个人都相互保证了，唐毅才回家。

唐毅当时没有问儿子女友的事情，因为在家一天的时间，父母说的话越来越对不上，令人怀疑的地方越来越多。唐毅知道父母是教师，根本不会撒谎，加上是吴钟欣提供的聊天记录，以及以前她跟儿子的聊天多有串通嫌疑，所以认为可能是个圈套。不过，他也认为儿子唐忠光不是省油灯，很可能做出来什么让他猝不及防，所以他决定妥协，但不能让儿子有恃无恐，也要让父母答应搬来跟自己住。

唐毅跟吴钟欣的正式约会，只要是周末，都会带着唐忠光。这家伙好像不知道什么是灯泡，你们聊你们的，我看我的书。只是要东西结账的时候，会强迫爸爸付账，并且会按住吴钟欣掏钱的手。他认为让女人付账是对男人的耻辱，坚决不同意吴钟欣的AA制说法。也正是因为这个，让冷静下来的唐毅认为他有女友只不过是个圈套，因为儿子的银行卡是自己的名字，挂在自己的网银下，每一笔支出自己都很清楚，都是必须的，没有任何额外的。早恋现在根本不是什么禁忌，稀松平常了，不花钱根本不可能。可儿子高中两年了，每月几乎都是固定的花费，而且唐毅也不信儿子能让女人掏钱。不过，为了儿子能上学，唐毅还是真心打算求婚了，第一次求婚。上一次他没有求婚，因为前妻怀孕，直接登记结婚的。

有了唐忠光撑腰，吴钟欣有恃无恐，不过他们在一起，最多的花费就是吃饭，买衣服还是上次在北京唐毅的心血来潮。吴钟欣还是佩服唐毅的眼光，真的很毒。那天的晚饭是在东来顺吃的，两人饭量都不大，没吃多少。吴钟欣还是非常满意唐毅的安排。一切衔接是那么的天衣无缝，而且时间充裕。

听完音乐会，两人闲庭信步般的走了两站路，相互交流了一下感受，吃了宵夜，换乘地铁和出租车来到存车地。晚上开车，唐毅开的不快，尽可能的保持安静让吴钟欣困意渐浓，睡了过去。等她醒来，已经在医院附近的早茶酒楼门口了。吃过早茶，唐毅送她上班，才开车离去。

吴钟欣收拾完，来到客厅见到唐毅正在看图纸，丝毫没有困意。这又让她开始纠结，是回家跟父母说，还是留下打铁。

见到她出来，唐毅说了声谢谢，然后表示要送她回去。对于唐毅的客套，吴钟欣早已习惯。不过对他说的要送自己回去，感到有些失落，都求婚了，也不说要留人家一下。正在她犹豫的时候，唐毅把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真的很想跟她结婚，希望她快点儿跟父母说，快点儿。

这下让吴钟欣欣喜若狂，这个唐毅就是个蔫儿坏的，偎在怀里缠着他吻他。吴钟欣感觉到一个跟以前不一样的唐毅，虽然还是在迎合她，但明显热烈许多，连带着吴钟欣也有些疯。不过，她很快就感觉到了他在控制她，不让她疯起来，而且也在自我控制。

缓过来的吴钟欣认为当务之急是跟父母说，打铁不差这一天。于是同意唐毅送她，因为她听说过，这行里熬夜无人能比得过他。在车上，吴钟欣想了许多，认为有唐忠光的原因在里面，有多少是唐毅真正爱自己的成分拿不准，虽然她坚信他爱她。

 

22:00。

郭建峰正在告辞离开蒋家，蒋晓倩的父母送他出门，让女儿送女婿下楼。电梯里，两人约好明天下班到郭建峰那里把全部细节敲定，准备10月17日的婚礼。

张峰还在酣睡，妻子过来看了看他，看样子要到天亮了。于是把电子钟的闹钟开关打开，早晨好叫醒他。张琪关了电脑，轻手轻脚的出来到卫生间洗漱冲凉，水流很小，怕吵了爸爸，毕竟房子太小了。

苏丽珊偎在邓文的怀里，两人睡着了。丫头是八点半多点儿进房睡觉的，苏丽珊和邓文交替进入盥洗室冲凉洗漱。刚九点的时候，苏丽珊进去看过，女儿已经睡实了。

苏丽珊关上卧室的门，瞪着邓文，压低声音让他解释刚才的谁是谁的话。邓文一脸的无辜，说我这就告诉你，你就是我的……

 

吴钟欣是和父母大哥大嫂住在一起的，三室的房子有些挤。不过当初自己读书的时候，侄子住在自己的卧室里，她住校。等她毕业了，侄子念初中也住校了，跟唐毅的儿子一般大，但晚上学一年，所以现在才是高一。读的是私立学校 ，成绩远不如唐忠光那么好。

吴钟欣回到家，父母正跟嫂子看电视剧，乐的合不拢嘴。差20岁的大哥正在忙着看书，要晋副高职称。吴钟欣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二哥一家在上海，大她15岁的姐姐一家在香港，是人才引进过去的。姐姐在香港生了两个男孩儿，而二哥比她大五岁，刚刚结婚，还没有孩子。

等到电视剧告一段落，吴钟欣才对父母说，自己要结婚，希望允许。正要给婆婆倒水的大嫂哆嗦了一下，差点儿撒了热水。端着杯子看着小姑子、公公婆婆和老公。父母对视了一眼，爸爸开口问她是不是那个什么工程师？吴钟欣报了唐毅的名字，强调是副高，不是中级工程师。

爸爸没有接话，看着妈妈。妈妈望着爸爸，许久才问女儿：“小欣啊，他真的比你大…18岁？”

吴钟欣点点头，确认就是如此。妈妈也不说了，大嫂看着大哥，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大哥却仿佛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继续看书。大嫂一看，自己无论如何也得说话了，于是小心的问吴钟欣：“小妹，你都想好了？没…没那什么吧……”

大嫂担心的是吴钟欣怀孕之类的，这种被迫结婚隐患太大了，公公婆婆真的不能接受，过门20年来，她太清楚公公婆婆的想法了。

“嫂子。”吴钟欣声音大了些。“我跟他没那什么怎么会那什么？！早就想好了，有房有车有钱，还有现成的大儿子叫妈，刚才都叫了。”

大哥扑哧就乐了：“唉，还是小妹有福啊。一下子少奋斗18年。我都奋斗了20多年，没房没车没钱，还好有个贤惠的老婆和算是听话的儿子。”

大哥大嫂在国营企业干了20多年，吃技术饭。长兄撑家，所以没有离开城市半步。初中毕业就工作，补习班完成了高中课程，自考大专本科，从技工做到中级，守在父母身边替弟妹们尽孝，弟弟妹妹们的大学研究生都是大哥大嫂供出来的。但也就这么大的能耐了，房子还是爸爸单位当初分的，公房私售时，借钱买的。二妹三弟想尽一切办法回报大哥。但也只能把侄子送到私立学校，付学费和吃住的费用。买新房也是无能为力，最起码现在做不到。四妹吴钟欣也是从小知道大哥的辛苦，所以当初大学时一定要回来实习，回来工作，目的就是替大哥大嫂分担些。

“行啊，只要你愿意，也都想好了，那就结吧。记住，不要耍性子，好好过日子。”爸爸表态了，显然他听懂了刚才姑嫂二人说话的含义。“钱是人家的，家是自己的，知道么？！”

吴钟欣从爸爸的话里听出了期盼和希望以及祝福，忍不住眼泪就要掉下来：“爸，妈。谢谢，我真的爱他。”

说完，吴钟欣跪在妈妈的腿边，偎在妈妈的怀里抽泣起来。妈妈笑了，摸着女儿的头发对爸爸说：“小欣真的长大了，都嫁人了，我们真的老了。”

既然公公婆婆应允了小姑子的婚事，大嫂也就不紧张了，以前在家里每每说起小姑子的男朋友，公公婆婆都是无奈和不甘。

“小妹，爸妈都答应你了，还哭什么啊，快说说你们打算怎么办？”嫂子问道。

吴钟欣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妈妈说：“他说都听我的……”

“那你怎么打算？”大嫂追问。

“登记，结婚……”吴钟欣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想，茫然的看着大嫂。

“这不废话么，不登记你跟谁结婚去？私奔我可不答应，我们家的小妹可不能干这种事。”大哥急了，谁结婚不是登记的？这叫想好了？

“去，你别起哄，小妹高兴的脑子都乱了，你就别添乱。”大嫂埋怨大哥。

“爸，妈。您们的意见呢？”吴钟欣问父母。

“你爸刚才都说了，钱是人家的，家是自己的，好好过日子就行了。”妈妈重复了爸爸的话，一切听由女儿的决定，他们没意见。

“大哥，嫂子，你们的意见呢？”吴钟欣觉得长兄长嫂的意见也很重要。

大哥看了看父母，拉过大嫂的手，叹口气说：“当初我实在撑不住了，求你嫂子嫁给我帮我。你嫂子大人大量，二话没说就来了，除了几块钱的结婚证的钱，就是一件绣花红棉袄，还有妈妈给的一百零一块钱改口费。”

“你咋不说当初对我的好呢？我这是涌泉相报……”大嫂不满大哥的断章取义。

大嫂的母亲早逝，一直跟父亲过。父亲为了大嫂一直没有续弦，也是大哥的师父。大哥和大嫂22岁那年，师父查出来骨癌，大哥既要忙家里，又要伺候师父，还要上班赚钱。大学刚毕业的大嫂无力支付父亲的医药费，医保也是杯水车薪，还报销不及时。虽然大哥联络工友募捐筹款，但也远远不够治疗的费用。后来师父把大哥大嫂以及老伙计们叫来，决定放弃治疗，免得人财两空。希望以自己的薄面换大家对女儿的照顾，将来如果有难能帮女儿一把，她太可怜了。小时候没妈，还没成家就要没爹，很对不起女儿。

师父的话也是实话，都知道无法治好，非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不明智的。于是老伙计们替晚辈做主，办理出院手续。大哥为了减轻师父的痛苦，想尽办法搞到大量的杜冷丁，还学会了注射，偷偷的给师父注射减轻疼痛，还尽量给师父补充营养。这些钱除了工友捐赠来的，剩下的都是他借的。师父就是再生父母，更何况只有大哥这一个徒弟，他不想让师父走的太痛苦。

果然，三个月后，师父毫无痛苦的走了。大哥也为此欠了一屁股的债，为此兼职好几份工作，用了两年时间才还清。大嫂的工作还算顺利，省吃俭用一起跟大哥还债。当债务还清后，妈妈却类风湿严重，几乎瘫痪。二妹又要读大学，大哥和父亲辛苦赚钱无话可说，但照顾妈妈、读书的二妹三弟，还有刚四岁的小妹吴钟欣真的力不从心。大嫂知恩图报，经常下班来帮忙，有时很晚才回去。后来大哥的工友的一句玩笑话：不如把师妹娶回家，晚上也能帮你。让大哥下了决心。

那天晚上，大嫂离开时，大哥去送，路上问大嫂嫌不嫌弃自己没文聘没文化；如果不嫌弃，帮帮我好不？我真的撑不住了，希望有人帮我。那个时候大哥刚自考大专毕业，虽然技术拔尖，但比起大嫂的一本本科来说，真的有些高攀。哪知道大嫂想了三秒钟，就说如果你娶我，我就帮你一辈子。大哥当时想都没想，点头说娶。于是大嫂就说我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下班就过来，你给我收拾个能躺下睡觉的地方就行。

回到家的大哥告诉父母，师妹要嫁给自己，明天就过来。惊的父母以为这小子跑出去喝酒了，说的是醉话。当第二天大嫂拿着行李过来的时候，家里什么都没准备，没人信大哥的话。大嫂对父母说，如果不嫌弃自己是孤儿，那就做吴家的媳妇，赡养父母，回报大哥对自己父亲的孝心。

当晚，大嫂跟吴钟欣挤在小床上睡的，第二天爸爸和大哥才腾出了一张加宽单人床的位置，拉了门帘算是隔开。那天晚上，大哥大嫂给父母敬茶跪拜，算是成亲，接了妈妈给的一百零一块钱的改口费和妈妈的一件绣花红棉袄。当时只是接了，太大穿不了，开春后请人改的。那件棉袄是奶奶当初送给新过门的妈妈的，妈妈只穿过一次，一直精心留到现在。不过结婚证是一年后才领的，因为大哥当时只比大嫂大41天，不够法定的晚婚年龄，不给办证。

接下来的吴家还算顺利，一年后母亲病情缓解，最起码能自理了。两年后分了房子，也就是这一年，大嫂才怀孕的。三年后有了长孙，也就是吴钟欣的侄子。

大哥说我跟你大嫂没房没钱更没车，也过了20年，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愿意跟她过。说小妹吴钟欣找的男人啥都有了，为什么不能比我们更好呢？爸爸说的对，钱是人家的，家才是自己的。

吴钟欣听着大哥的话，自己的脑子也慢慢的找回来了，刚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跟爸爸妈妈大哥大嫂商量，明天带唐毅来家见见，敲定双方父母见面的时间和婚期。并且强调不办婚礼都行，没什么意义，有证就行了。

吴家的三个孩子都没有办婚礼。老大不用说了，无证结婚。老二是在香港结婚的，也是领了证，忙工作没时间办婚礼，都俩孩子了，还是嘴上嚷嚷补办呢。老三是在上海领证的，出国旅行了一个多月，才回来拜见父母的。待了一周就回上海工作了。

家里人倒是同意吴钟欣的安排，应该见见那个要跟吴钟欣结婚的老男人，也应该见见他的父母。据吴钟欣讲，他的父母跟爸爸妈妈的年龄差不多，应该能说上话。不过爸爸和大哥的意思都是躲开吃饭的时间见唐毅，晚上7点以后吧。

吴钟欣算是彻底踏实了，回到自己房间给唐毅发了短信，告诉他结果以及安排。本以为唐毅早已入睡，没想到很快就得到回复：“太好了，谢谢你，小欣，爱你！”

吴钟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说爱我？这是他的回复么？反复确认之后，拨通了电话，首先听到是汽车发动的声音。

唐毅就在楼下，紧张的他丝毫没有困意，不得到准确的消息他难以放松下来。吴钟欣电话问他在哪儿，怎么还不睡？唐毅回答就在楼下没走，等你的消息。这不有了消息，就要回去。吴钟欣要下去见他，唐毅不让，说自己是强撑着，很快就会松懈，要趁着这个劲儿赶紧回去。吴钟欣很清楚，只得放弃，但要求他把刚才短信内容亲口说一遍。唐毅几乎是喊着说，小欣我爱你，我爱你小欣。然后启动汽车离开。

吴钟欣拿着手机愣了，站在屋子里望着雪白的墙壁，脑子又空了。

唐毅，你个坏蛋男人，我真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