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4日，星期一，13点15分，销售公司办公大厅。

销售公司位于集团总部大楼的2、3、4层，三层楼除了几位高层有单独的办公室，财务有单独的办公室外，都是敞开办公的，集中了860人。这并不包括各地办事处的人员。当初为了便于管理，这里有自己独立的电梯，与大楼的其它楼层并不牵扯。只通过一楼大厅和3、4楼间的透明走廊与大楼主体联通。所以保安队长只把1楼的电梯口和楼梯口，以及走廊口控制住就可以了。为了防备万一，他还安排几名保安在楼下草坪上巡视，防止有跳楼情况发生。

王子介的两部手机被保安队长关了机，但并没有收走，而是放在大家都能看得到的桌子上，就在他眼前。所有打来的固定电话都被接线员告知王总不在，转到其他业务人员手里。整个销售公司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截止到现在订单量超过2千万，与平时差不多。高博戡由于当时不在现场，所以这会儿也没必要进来了，在外面控制局面，电话与里面联系。另外几位副总纷纷赶来，都聚在高博戡的办公室，紧急商量对策。周明海的电话打给哥哥数次，商量解决办法。

5年的所有账目查清楚了，其实也很好查，集团账务清楚，销售公司账务清楚，问题就出在王子介这里，一个减法就出来了，连计算器都不用，内部网络上都有。小金库目前剩余432万，挪用出去没有归还的还有114万，王子介自己的银行卡挪用72万。这仅仅是挪用，说的好听罢了。不好听叫贪污都不为过，更何况还有可能的受贿情况。

周雨辰数次给爸爸打过电话，给出的答复都是要他跟小陆商量好后决定，无论怎么样自己都同意。不过，周雨辰也在电话里听到妈妈的叹气和埋怨之声。许子涛一言不发，她在考虑承担责任引咎辞职，作为集团总经理，CEO的人物，手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5年没有察觉真的难辞其咎。

小陆在销售总经理的办公室给高博戡他们通了电话。周雨辰、许子涛和李浩奇还有章小秋都在场听着免提。小陆把情况综述之后，询问各位老总们的意见。大家沉默了一番之后，才陆续有人发言，不外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是都知道，这个该怎么办就是开除法办，事情真的大了，都不希望这样。

李浩奇觉得这会儿该自己发话了，尝试着问：“小陆，你的想法呢？”

李浩奇这些天开始适应小陆的行为方式了，她虽然有时突发奇想，但却不是想当然，总有一套完整的体系在后面，虽然她也时常否定，但那都是在讨论期间。而她决定的事情，往往是成熟的，几乎是无懈可击的。

小陆说如果王子介退还小金库的钱，退还挪用的钱，是不是可以不诉诸法律？但这一条就遭到周明海的反对，附和周明海的是曹波田亮他们这些技术出身的副总。他们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挪用这些钱获得的利益也该吐出来。其实，高博戡也有这个想法，但没有表示出来。

高博戡认为这小子太过分了，5年挪用500万，顶我20年的工资。高博戡由于周明远的钦定，是全集团工资最高的，名列第二的许子涛跟他相差太远。这王子介拿着工资奖金提成，外带挤占挪用，并且获取利益，这股火在高层内没法平息下来。

小陆平静的陈述利害关系，先稳住王子介再说。如果这小子敢有所造次，那么再整他不迟。关键是要给销售公司和集团总部留出做准备的时间，这一点大家都同意。

接着小陆列出几条意见，希望高层尽快定夺：1、向所有销售公司的员工道歉，特别是各地办事处，包括已经全部离职的原北京办事处的员工；2、在本月内给所有员工清帐，包括离职的北京办员工；3、派专人前往北京办请回他们，并专人去沈阳办做好安抚工作；4、清查王子介的受贿行为；5、明天公布王子介的处理方案，以停职反省为结论，罪名就是挪用公款。如果日后完全归还，则是留用以观后效，如果造次，再做处置；5、集团总经理和销售公司总经理带队，全国各地办事处走访安抚，并清查各地办事处账目；6、尽早拆分销售公司，太大了......

所有高层一致同意小陆的想法，明天一早出王子介的公告，传真通知所有办事处及因此离职人员。周三晚上之前，全部安抚人员出发。由集团财务成立由张亚雯领衔的专门小组，彻查王子介。同时，王子介管辖的21个人全部停职检查。清查销售公司所有账目，所有业务人员进行账务自查汇报。如有类同，一周之内上报不予追究。否则，严肃处理。

决定下来后，许子涛口头向所有高层申请辞职，表示在新的接任者没有到位之前，自己仍将尽职尽责，前往安抚员工。但她的口头辞职遭到一致否决，都在乱头上，你别跟着起哄。除了周雨辰和小陆，许子涛在高层里面是最小的，大家都叫她小子涛。

挂掉电话，四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由章小秋单独与王子介谈谈，稳住他并尽可能的留下证据。而财务的调查仍在继续，午饭过后集团财务又下来20位人员，分组分任务，开始紧张的工作。

王子介在五年前还是业务和主管的时候，有过多报账的行为，也有过挪用甚至贪污，但加起来不到1.25万元，属于可追究可不追究，平时也就是给处分退还就完了。但由于后面的过分，这也被当做罪证收集起来。根据迅速成立的调查小组，一个小时里张亚雯汇总来的消息：在过去五年中，王子介签字转正的361个人里面，刚调查了54个人，就有31个人行贿总额达29万元，几乎一个人要给他1万才能转正。调查还在继续，并且张亚雯亲自给北京办离职人员打电话。

一个不算大的3层楼销售公司出了点事情，整个集团都不消停。电话过于频繁密集，交换机不堪重负，有几组竟然趴下了。吴瑾萱带人紧急修复，并用网络电话承担了部分打出外线。

近900人中午吃饭都成了问题。集团大楼与物流部和批发市场近，所以都在批发市场的餐厅用餐。由于事发突然，负责后勤三产的华英只好要餐厅送餐。但餐厅人数有限，无法完成900人的送餐任务，华英只好把这个任务交给一墙之隔的物流部。新上任的姚小刚一听就冒冷汗，以为是在考验他，赶紧召集所有能出动的人马全部上阵，分5趟8车把所有人的饭菜饮料全部送来。销售公司的人挨个到三个楼层门口取餐，赵晓曼特意给小陆亲手送上，惹得小陆拍了她一下：“谢谢你，晓曼。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嗯，好着呢，谢谢陆助理。”

简单的一句对话，让物流部的工友们对她刮目相看，纷纷询问怎么认识的，亲戚吗？关系这么好？

高博戡亲自起草处理意见及公告，楼上楼下的电话一直不断，随时沟通。章小秋在王子介的办公室单独与他谈话，希望他正视后果，不是谁要整他，而是他做的太过分了，一旦罪名成立，你该知道会有什么结果。锒铛入狱不说，妻子孩子的一切全都完了，甚至还会连累两个弟弟和家里人。要他考虑后果，并且考虑集团给他留出的后路，以及姐姐夏凯文的感受。

14点30分，王子介向章小秋请求打个电话。章小秋点头同意，带上房门让他安心打电话。周雨辰怕他串供，要总机想办法监听，但章小秋阻止了。她告诉雨辰，你们已经先手尽占，他就快崩溃了，没必要激怒他，一个电话兴不起风浪的。

很快，王子介的电话打完，要章小秋进去。他坦白了所有问题，挪用小金库的100多万都在股票和期货里，现在来得及马上交割出场。另外贪污的70多万和收受的贿赂大概有100多万，家里存折上应该有80多万，已经要老婆送来，其余的愿意卖房归还，但求不要诉至法律。

章小秋一听，立刻来到门外，告诉三人。小陆一听，马上要吴瑾萱赶紧带专用笔记本电脑来到销售公司，要王子介输入账户清仓结算。在股票和期货市场关门以前，完成了提交。但吴瑾萱得到小陆的口头授权，在王子介没有来得及退出之前就取走了笔记本，立刻送给集团财务专门负责金融的专家。

宏康集团虽然没有上市，但一直动用部分资金进行股票和期货的投资，每年也为集团带来不少收益。这样的专家集团有5、6个，现在在销售公司就来了两位帮忙，很快就查出王子介的收益情况。为了防止间隔时间太长导致再次输入密码，在专家的指点下，吴瑾萱把关键数据送往打印服务器完整的打印了出来。历年来的数据太多了，竟然足足打印了20分钟。要知道集团的打印服务器带了20几台超大型打印机，都是高达每分钟40页的打印速度，这样都打印了这么久，可见这些年来的交易频次有多少。

两位专家趴在地上粗略的浏览了一遍，报给四个人惊人的消息，五年来两个账户收益超过400万。

章小秋同时让律师事务所的同事调查王子介的房产，并向周雨辰要了王子介爱人及孩子的名字，一同追查。不一会儿，王子介的爱人就哭着喊着来了，要见他。但被保安队长迅速控制住，报给小陆。小陆说让她进来，就是法办了也得让探监不是？

两个人见面就抱头痛哭，向章小秋交出几张银行卡。利用他们提供的密码在电话银行里一查，果然有81万。但章小秋并没有收缴，而是还给他们。要他写一份材料，把具体的款项及去向都说清楚。要她爱人回家，没事了，说清楚就行了，回去照顾孩子，晚上下班他就会回家的。可能会晚点儿，但一定会回去。不过要听我的，否则就不好说了。

他爱人只好回家，要求王子介看在他们娘俩儿的份上早些交代早些回家，听律师的话。章小秋知道没有诉诸法律私拿别人的东西将来会惹事的，反正都有监控，证据确凿不用怕。再说她要拖延时间，让同事们查出王子介的房产。

一个小时后，初步结果出来：王子介名下有6处房产，除他现在居住的是公寓楼外，都是豪宅。其中一处正在分期，其余的都已经结清。现在这些房子都在出租，她爱人名下没有房产，孩子不足10岁，也没有房产。但同事们提醒章小秋，这仅仅是小城的查询结果，现在正在查询其他城市，由于全国查询比较耗时，希望她耐心等待。

王子介的清单也列出来了，没有提其他五处房产，只表示把现在的房产出卖归还剩余的钱。章小秋见其它项目与财务查出来的都差不多，于是让他在上面签字，并注明设想的归还日期。然后问他：“上海路、灯塔路、海港路、南大街、北大街的房子，户主跟你重名是吧？而且身份证号码也一样？”

王子介彻底崩溃了，扑通一下跪倒地上，哭着对章小秋说：“章律师，救救我，你想办法救救我，要我做什么都行。”

小陆隔着玻璃看到了，一耸肩膀对大家说：“好了，让餐厅送饭来，还真的饿了，我觉得我能吃下一头牛。”

大家一看，得，都快18点了，可不是饿了嘛，于是电话打给华英。华英早有准备，中午下来送饭就看到那架势一时半会儿完不了，早就让餐厅备下。接到通知赶紧转告餐厅和姚小刚。姚小刚中午也感觉不妙，下班前让所有不加班的人都加班待命，接到命令赶紧送来。

章小秋要王子介再写一份材料，根据他写的材料自己再与宏康的高层商量一下。但警告他如果再敢隐瞒不老实，那么谁也帮不了他了。章小秋看出来了，王子介自小生活在农村，虽然聪明伶俐，但没有用在正道儿上，经不起折腾，一旦事发他比谁都害怕。所以章小秋这也是软硬兼施，逼他全部交代。

饭菜送来，员工们依次领取。赵晓曼老远就喊小陆：“陆助理，陆助理。在这儿呢，我特意给您装了双份的饭，华总说您饿了，看看，够吃不？”

小陆过来，制止她的嚷嚷，说了声谢谢接过餐盘，但很快她就佯怒的看着赵晓曼说：“死丫头，你要撑死我啊，这么多，得长多少肉啊。”

“您不说饿了嘛，华总说的，我就特意给您打的饭。”

“不行，太多了，吃不了。”

“您都要吃牛了，这点儿算什么呀。”

气的小陆一把把她拽进来，找了个空餐盘，分了一半说：“来，进来跟我一起吃。”

“不，我宿舍吃。”

“让你吃你就吃，装什么淑女。”小陆知道，她是住集体宿舍的，饭菜肯定没有这里的好。

赵晓曼嘿嘿一笑，拿起筷子就吃，还不忘了给小陆拿饮料。20岁的赵晓曼煞是可爱，许子涛她们也围过来跟她一起吃，边吃边问她：“晓曼，什么时候来的？哪儿毕业的？家在哪儿？”

赵晓曼倒着回答：“山沟沟里的，就这儿的技校物流专业毕业，毕业就在物流部，2年了。”

她说的山沟沟，是指小城南部的丘陵地带，那个地方过去比较穷，但10年前兴建核电站，把盐碱滩给征用了，分给他们大批的山地。上面派来专家指导他们种植果树，最近几年富裕起来，甚至比小城周边的农村还要富裕。

许子涛问：“怎么不回去呢？你这年龄在你们那里该找婆家了。”

“我不！我爸爸说了，进了城就别急着回去，多学点儿有用的再回去。可我妈妈告诉我，最好别回去，能在这儿找个小伙子就最好了。”说完，她还诡异的一笑，仿佛多么神秘似的。

“那家里就你一个吗？”小陆问。

“不是，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

华英吃惊了：“你们那儿计划生育那么严，你们家怎么能生三个？”

“华总，计划生育是不允许三胎好不好？没说不让生三个。”赵晓曼急急的争辩道：“我和我弟弟一块儿出来的。”

得，她跟弟弟是双胞胎。小陆和许子涛当时就乐喷了，华英哭笑不得，只好给她夹块肉说对不起，误解了。赵晓曼这才心满意足的吃饭。大家一看她这样心安理得，更加哄堂大笑，把一天的紧张都给消除了。

等大家平静下来，门外的姚小刚插了一句：“陆助理，您知道她哥哥是谁吗？”

“谁？”小陆心想我来没几天，而且对事不对人，根本没记住几个，她哥哥是谁我哪儿知道。

“梁文亮啊。”

“啊？你们俩怎么不是一个姓？”小陆奇怪了，大家都奇怪。不过小陆也反应过来了，怪不得那天去物流部询问赵晓曼，梁文亮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心神不宁，原来是担心妹妹。

赵晓曼不吃了，放下餐盘，喝了口饮料咽下，慢条斯理的说：“我以前叫梁晓曼。那一年我爸爸和妈妈为了种苹果还是种梨吵架，闹的要离婚。我妈妈说给你们家生了三个，都姓梁，不行，要给个跟我姓的。而且指名要我，因为妈妈说女儿是妈的贴心小棉袄。于是爸爸就给我改了姓。”

大家一听，都静了下来，许子涛关切的问：“那你爸爸妈妈离婚了？”

“没有。”

“那年你多大？”

“10岁。”

“那你们家到底种的是苹果还是梨？”小陆问。

“苹果和梨各一半。”

“怎么回事？改了姓又不离？”华英好奇。

赵晓曼白了一眼华英，说道：“我奶奶知道了，拿着拐杖找我爸爸，劈头就打。边打还边说：我让你小子混，敲死你。媳妇的话都敢不听，我的话你还听吗？一样一半。就这样！”

赵晓曼学着她奶奶的样子，大家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乐喷了。李浩奇被呛着了，咳嗽了半天才把呛着的米粒咳嗽出来，已经憋的面红耳赤。

小陆不吃了，笑的她眼泪都出来了。周雨辰吃饭快，这会儿已经吃完，过来问她：“晓曼，你妈妈让你在这里找婆家，你找了吗？”

“没呢。”

“怎么不找呢？”

“唉，别提了。”赵晓曼站起来，摸着自己的脸说：“城里小伙子希望女人这里成熟点，我却长了张娃娃脸。”

接着她摸着口袋说：“还希望这里鼓一点儿，结果我是空的，啥都没有。每月挣得钱还不够我吃的。”

大家正在犯楞，她又拽了拽工作服说：“还希望这里光鲜点儿，可我只有这身工作服。您说，董事长，我能找得到？”

大家这下子彻底大笑了，很多年轻的员工笑的极其放肆。刚刚端起餐盘吃了一口，打算把剩下的吃完的小陆又喷了出来。等她咳嗽完，笑着喊了一嗓子：“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斩了，这简直是谋杀。”

赵晓曼一听，一溜烟的跑出门外，边跑还边喊：“再见，陆助理，下次您不开心了，想着叫我来就行。我小名就叫开心果儿......”

小陆笑着看她远去，放下餐盘要大家快点吃，快点收拾，早完早回家。进来收拾的姚小刚小声跟她说了件事，就是想要梁文亮和赵晓曼的弟弟梁文平进物流部，不知道是否允许。小陆一听一家三人都要一起，是不是太那个什么了。但许子涛和华英听见了，询问姚小刚为什么非要梁文平，有什么特别的吗？姚小刚继续小声说：这个梁文平也是物流毕业，在华海做了两年，竟然做到了主管。要知道华海是没有副职的，物流部只有一个经理，两个主管，这小子不简单。

姚小刚还打听了，由于宏康物流部效益好，所以薪水也高，同是主管却比华海高出一半。希望高层能支持他的工作。几个人一合计，也不是不可以，2万人的宏康有很多一家几口甚至两代都在一起工作的，没什么稀奇。但警告姚小刚，不要让这三人拥有同样的职权，特别是都在管钱。他们也是心有余悸，被王子介弄怕了。姚小刚自然答应，于是华英告诉他明天把调人名单详细报给张亚雯，立刻就给你办，不过你们要自己处理好华海那边的关系，我们可不愿意招惹是非。姚小刚一顿感谢，收拾东西带人离去。

王子介的资料写完了，与已经查出来的基本吻合。章小秋要他吃饭，自己拿着他写的东西出来。通过最后一次电话联系，事务所那边还没查出在外地还有财产，也许就这么多了。

章小秋找几位商量怎么处理，别拖得太久。周雨辰姗姗来迟，看了所有资料后，摇摇头说：“刚才两位专家说了，他们分析了他的交易记录，竟然击中率很高，完全是技术型的专家，收益率竟然比集团所有专家加起来都高。”

大家一听，傻了，没想到挖了半天竟然还挖出个专家来。

“那让他干销售岂不屈才了？让他领着专家去干吧，跟你爸爸商量商量，赚了钱给他一半都行。”小陆随口一说。

“哎，还别说，我也这么想。大家看呢？”周雨辰真的这么想。

大家一看，他俩不像是开玩笑，动用资金投资每年都有损失和收益，这不奇怪。但每次入场和出场都是几个人联合分析后得出的，不会一言堂，也没有现金过手，危险性肯定小于现在。所以大家都没有意见，如果这个王子介真能悔改的话。

于是周雨辰让大家查别的事情，自己来到王子介的办公室。王子介被保安陪同上厕所了，周雨辰在他的座位上坐着，等着他回来。

“雨辰。”王子介回来见到周雨辰，自知理亏。小声的叫他。

“呦，舅舅，您还认识我呐。我们家辛苦了两代人挣下的产业差点儿成了您的了。”

“雨辰，对不起，舅舅错了。”

“别光知道错啊，欠我们家这么多钱，您打算什么时候还呢？”

“明天，明天我就把所有的房证拿来，这就还，这就还。”

“这就说好了啊，明天。明天还了，这事儿就了了。接着呢，咱们谈谈给你换个地方赚钱去。”

“不，不。雨辰，舅舅不干了，不干了，再也不干了。”

“别，舅舅。刚才专家们说了，您比他们强，人家打算给您让位呢。我跟爸爸说了，让您负责集团投资，说好了，赚了钱咱两家对半分。您看怎么样？”

“真的？”

“当然。我们家的人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来着。不过，舅舅，咱丑话说前面，您要是再来这么一回，那就别说我妈了，天王老子也饶不了你。”周雨辰在最后站了起来，眼睛盯着王子介，口气也变了。

小陆在外面都看到了，嘀咕道：“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就是给你们周家卖命的份儿。”

周雨辰亲自把王子介送回家，调的是小车班其他的司机。其余人正在进行扫尾，其他组暂时没有查出问题，但已经有交代的。不过都是重复报账，虚开发票套取差旅费这样的事情，还没有出现大的贪污和受贿。整个销售公司都觉得不可思议，这王子介怎么弄得，能在私企里受贿？真是让他们开眼了。

王子介手下的21人获得过他的分成，总数大约不到10万，每个人都表示愿意退还，求得保留工作。小陆和许子涛一合计，这王子介真够黑的，他吃肉，别人的汤都是残汤。由于集团动作迅速，张亚雯已经全部调查完，受贿金额固定在42万上。而且北京办辞职的人表示如果公正处理，他们可以考虑回到宏康继续工作。这倒是个好消息，许子涛表示明天尽可能的动身，亲自去北京请回他们。

21点，由销售公司总经理和各组主管推荐的22人站在小陆和许子涛面前。小陆告诉他们，你们只有一天的适应时间，尽可能的弥补过去的损失和影响，还要做的比以前好。这些人很有信心，表示一定干好。而原来的21人检查完毕后，全部打散分到各组，看今后的表现再考虑提拔任用。

21点30分，全体员工回家，保安也撤岗。小陆她们出来，见到王启明和王启发兄弟俩一直在门外等候。两人低头不语，等候发落。小陆过去问：“你们不会跟你们的哥哥一样吧？多少数？正好人都没走，叫回来一起再查查。”

哥俩儿赶紧对天发誓，真的不知道哥哥都干了什么。本不是自家兄弟，平时从未听说过，只是刚才听他爱人电话说了一点儿才感到事关重大。但又怕是整他们兄弟三人，所以前来打探，先赚个态度好。

小陆一听乐了，既然你们没有那就回去吧，别再被人当枪使了。不过丑话说前面，MRZE如果你们搞不好，那就跳海去吧。

打发了他们，几个人上楼，与所有高层一起，听取财务和专家们的完整汇报。

天气很热，集团的中央空调也很给力，冷气十足。但屋里每个人都直冒汗，无意间挖出这么大的蛀虫，简直是晴天霹雳，狠狠的砸在每个人头上。周明远在夏凯文和司机的帮助下也来了，看着站起来的每个人，低头沉思起来。

大家让周明远坐下，返回的周雨辰见到爸爸来了也很吃惊。周明远扶着周雨辰的肩膀，站着对大家说：“我们都老了，要不是小陆发觉并追查，我们死的时候恐怕连买棺材板儿的钱都没有了。”

周明海知道哥哥身体不好，也过去扶他，却被他推开，冲夏凯文说：“看到了吧？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该查的不查，不该查的反复查。查出什么来了？自己就是最大的蛀虫。”

周明远开始哆嗦了，夏凯文急的流了泪，要他坐下休息。周明远在儿子和弟弟的搀扶下，终于坐下了。但在场的人都是一愣，这句话加上财务慌乱的掉了材料说明，夏凯文反复查过他们的账，最起码许子涛和高博戡是跑不了的。

周明远要大家都坐，做该做的事情。自己不再发话了，只是来集团看看，再看看，趁现在还姓周。

话说的很凄凉，很伤心，恨铁不成钢。这不仅仅是对王子介，也是对夏凯文。

李浩奇首先发话，也只有他能在这个时候发话。他首先询问各地办事处的安抚安排。这个最重要，许子涛领头说自己带人去北京，然后天津和华北各地。销售公司总经理表示去东北，田亮和陈明亮带过华东和华南，曹波带过华中和西南。朱洪波带过西北，所以这些人立刻就把这些地方给分了。从17年前收购天宇，天宇和宏康的高层都在轮换，不仅仅是对口轮换，也交叉轮换，所以技术口的副总们都带过销售部的各地办事处。

但小陆悠悠的站起来说：“涛姨，高伯伯，我想去西安。”

许子涛和高博戡一听，自然知道为什么，默默的点头同意。周明远冲儿子一瞪眼，周雨辰赶紧说：“要不我也去吧，就西安和北京问题大。查一个北京竟然惹出这么大乱子，我怕西安也......”

周明远抬脚就踹了儿子，怒气冲冲的看着他。李浩奇好像也反应过来了，打圆场说：“也好，让雨辰去也好，有问题的多看看，没问题的看了也学不到。”

接下来大家继续讨论其他的事情，周明远毕竟体力不支，还是回去了。李浩奇送他的时候，悄悄告诉他：“陆建新的骨灰撒在西安，小陆14年没去看过，这次去是......”

周明远这才明白过来，本打算让儿子跟着去学学小陆的行为方式，今天的事情要不是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呢。没想到自己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上，唉，老了......

望着周明远的车远去，李浩奇自言自语道：“我们都老了，给孩子们铺完路，真的该歇歇了。”

集团内部的公告起草完毕，大家都签字认可，等候的吴瑾萱从张亚雯手里接过盖章的通告，拿回信息部发到网络上。当她看到处理结果里面，竟然有同意许子涛引咎辞职，暂时代行总经理职权时，不由的叫了出来。

小陆没有想到查一件普通的事情竟然把涛姨连累了，很是内疚，靠着涛姨直说对不起。许子涛搂着她悄声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今天的事只不过是爆发，总得有人为此负责。动了博远，挪了博戡，剩下我也不是踏实的，这样就彻底踏实了，毕竟是一家人啊。”

小陆彻底明白了，猛的从许子涛怀里出来，吃惊的看着她。许子涛笑着点点头，抚摸着她的脸说：“不早了，回去吧，明天再说。去看看你爸爸，代我们问候一下。”

7月25日，星期二，凌晨2点，宏康集团大楼。小陆一脸疲惫，步履沉重的走了出来，她是最后一个离开大楼的。丛飞赶紧上前，询问她是否要紧。小陆没有回答，爬上车，但不忘说句：“丛师傅，对不起，让您等这么久。”

“唉，小陆啊，都是为宏康，也是为我们自己，不是吗？不说了，你在做你该做的，我也做我该做的，不说了。我送你回家。”

半路上，小陆突然发问：“从这儿到西安有多远？”

丛飞登时一愣，想了一下说：“大概1500公里。怎么？要开车去？”

小陆没有回答，喃喃自语道：“西安，秦岭、翠华山。石头、树......”

丛飞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有些担心的几次减速观察她。而小陆只是在自语，目光变得越来越呆滞。

好在下车前，她猛然恢复过来，对丛飞说：“丛师傅，麻烦您明早接我，我没骑车。”

望着她走进黑漆漆的楼道，丛飞下意识的说道：“当然，什么时候都行……。”

小陆年幼的时候，是多梦的。而且梦里都是美好的。她至今还能记得小时候做过的梦，美丽的裙子，漂亮的花帽，喜欢的鞋子，跟爸爸在游乐场里玩。但自从11岁起，她的梦就不多了，而且梦里只有一个内容：西安，秦岭、翠华山。巨大的断裂岩体，散落的石头，还有树，一棵不知道什么名字，树干笔直，树冠稀疏的高大的树。

每次梦到这个，小陆都会被惊醒，抱着枕头蜷缩在床角。往往眼泪伴随着她很久，才昏昏的睡过去。小陆已经记不清多少次梦到这个梦，数不清自己无声的流过多少眼泪。从11岁开始，她已经不会出声的哭泣，只会默默的流泪。而且眼泪只为爸爸而流。

7月29日，星期六，8点5分，西安香格里拉酒店。牟亚楠开车，副驾驶坐着周闽粤，把单位配发的路虎直接开到了酒店的大门前。门童标准的礼节过来打开周闽粤的车门，请他下车。

周闽粤下车后，没有进入大厅，而是站在车门旁，眼睛盯着大门的旋转门。他已经看到小陆背着包，与周雨辰先后走出来。

“叔，姨。您们来了。”小陆打招呼。

牟亚楠赶紧下车，跟门童说了句马上就走。然后转到车前，扶着小陆的双肩说：“琳蕊，太好了，太好了。你真的长大了。”

“姨，别把我总说的跟孩子似的，我都多大了？！”

“对，对。总把楠楠当孩子，把你也当孩子。你就是我们的孩子嘛。”牟亚楠有些语无伦次。

“姨，叔，这是周雨辰，现在宏康的老板。”小陆介绍周雨辰。

“周叔叔，牟阿姨，我是雨辰。”周雨辰毕恭毕敬，他是学自动化的，他是知道周闽粤夫妇的大名，只是第一次见面还是让他紧张。

“哦？都这么大了？你爸爸好吗？”周闽粤表情上并没有太多的惊奇，过来跟他握手问询。

“还好，还好。谢谢周叔叔。”

“他爸爸脑溢血，刚动完手术，还在恢复。”小陆做了注明。

“啊？你爸爸不到六十吧？怎么搞的？”牟亚楠有些吃惊。

“叔，姨，我们上车吧，边走边说，这里停久了不好。”小陆提醒大家不要在这里停留太久。

车上，周雨辰简单的把爸爸的情况跟周闽粤夫妇说了说。周闽粤听后，要他转告对他爸爸的问候。然后问小陆在宏康做什么？没等小陆回答，周雨辰就说现在小陆是自己助理，工作很重要，就是重组宏康。

周闽粤一听，扭过头来认真的看了看小陆，又看了一眼周雨辰，才回过头来若有所思的问：“重组宏康什么？”

小陆想了一下才说：“拆散了它。”

周闽粤听后，看了一眼开车的妻子，见到牟亚楠诡异的一笑。周闽粤长吁了一口气，笑着说：“真是什么爹，什么闺女。你爹15年前要干的事情，你现在开始干了。明远怎么想通了？”

15年前，爸爸给宏康的方案就是拆分。但当时宏康刚刚成立集团不到5年，这就拆分周明远转不过弯来，并没有详细听陆建新的解释，就断然拒绝了。这一点小陆是知道的，从她爸爸的文字里知道的。而周雨辰也知道，是来西安前，李浩奇和爸爸分别告诉他的。

没人回答周闽粤，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牟亚楠开车沿着公路穿过长安区，进入乡村公路。很快就来到山脚下，给管理员交了入山费用后，进入山区公路。20分钟的山路转下来，周雨辰差点儿晕了，小城虽然也是山区，都是丘陵地，没有这么高的海拔，也没有这么陡峭的公路，连续的转弯让他极为不舒服。在山顶的景点停车区，牟亚楠并没有停车，而是继续往上开去。几公里后，一个小型的停车区，车才停了进去。这里已经远离景区了，停车区只有他们一辆车，根本无人收取费用，周围也没有什么房屋。

几个人下车，周闽粤夫妇到后备箱各自取了背包背上。小陆再次要周雨辰不要上去，等在车里吧。但周雨辰表示奉爸爸的嘱咐，一定要去看看陆叔叔。不得已，只好让他也去。周雨辰空着两手，跟在三人后面，开始登山。

让周雨辰没有想到是，海拔500米的高度，四个人竟然走了1个半小时。周闽粤一直在前面开路，不住的提醒后面的人注意脚下。牟亚楠和小陆一言不发，并肩跟着周闽粤。而周雨辰明显体力不支，自顾不暇，也就没精力说话。

绵延3千里的秦岭是中国南北的分界线，在它庞大的山系中，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山脉—翠华山。这里是国家地质公园，山崩景观全球罕见，是难得的标本，每年学者带着学生都来此考察。

翠华山不大，与秦岭主脉紧紧相连。从翠华山继续往上，就是秦岭山顶的著名草甸区域。这里由于海拔的关系，又是在山顶，并无高大的树木，全是绵延不绝的低矮灌木草丛，远远望去如同毡垫。而且由于雨季的雨水冲刷，在这些地方形成阡陌纵横的景象，如同人为的千亩万顷的良田。所以文人们起了一个文雅又包含科学的名字，这就是草甸。

草甸和翠华山之间，是由于远古造山运动形成的山崩造成的碎石地带。这里的石头大大小小层层叠叠，也是望不到头。有人称做石海。但秦岭山脉这类景观太多，叫石海的地方也太多。

几个人稍事休息后，再次启程。没走多远就转过一堵墙壁一样的高大山体，小陆一看，一个机灵站住了。这就是她14年来多次梦魇的地方，那个巨大的断裂岩体就在前方。

“叔。我……”小陆颤抖的发出了声音：“让我去，我能找到。”

周闽粤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望着小陆，看了一会儿说：“琳蕊，那时你才11岁。”

“叔，我一直记得。14年了，它一直在我的梦里。”

周闽粤侧身让开山路，小陆喘了一口气，走到了前面。周闽粤伸手拉住妻子的手，两人跟着小陆也走了。周雨辰懵懵懂懂，稀里糊涂的也跟着。

来到那块岩体前，小陆伸手抚摸了它，把脸贴到了冰凉的岩体上，仿佛孩子回到了父亲的怀抱。

周闽粤夫妇远在10米外停住了脚步，静静的看着她。周雨辰站在他们身边，也没有过去。

几分钟后，小陆又继续往前走，已经可以看到大片的石头杂乱无章的堆砌在远处。就在这片石头的边缘，有一棵高大笔直的树，与高度不符的是它那狭小的树冠，寥寥几个枝杈，数得过来的几簇针叶。那就是小陆要去的地方，梦中让她醒来的地方。

离树五米远，小陆停下了脚步。仰望了大树之后，她开始低头寻找。很快他就找到了要找的地方，三块大石头被精心摆放成品字形，每块石头上都有一个凿刻的字母，三个字母就是陆建新的拼音首字母。

小陆再也控制不住了，身子软软的滑下来，瘫坐在三块石头前，默默的流下了眼泪。

14年了，小陆第一次来到父亲的墓前。

许久，小陆翻开石头前的页岩碎片，在几层之下，就看到了很多光盘的残片。

“爸爸，琳蕊来看你了。”小陆的这一嘶哑的喊声是突然发出的，山谷里久久回荡着她的声音。

牟亚楠下意识的抓住了周闽粤的胳膊，紧紧的靠着他。周雨辰根本没有想到，连墓地在哪里都没看清楚，这一声喊叫着实把他吓了一哆嗦。

这些光盘碎片是陆建新生前的所有讲课录像，当他的骨灰被埋在这里的时候，周闽粤和方未明把它们全部掰碎，插在了石头下，并用页岩碎片覆盖。当然，还有一张小陆小时候的录像剪辑，也被插在了里面。

以后的每年，周闽粤夫妇都从武汉赶来，为陆建新扫墓。每年都会把琳蕊的消息刻成光盘，掰碎后插在下面。14年来，这下面的光盘碎片已经密密麻麻，几乎找不到插入的缝隙。

小陆解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两张光盘，喃喃道：“爸爸，女儿毕业了，工作了。这是女儿在普林斯顿大学读书的毕业证，还有毕业录像。爸爸，您看看，看看吧，女儿长大了。”

小陆想掰碎光盘，但悲伤已经让她无力完成这个动作，试了几次都掰不开。周雨辰想过去帮忙，但牟亚楠立刻就发觉，一把抓住了他。周闽粤松开妻子的另一只手，走过去蹲下，帮小陆掰碎了光盘，和她一起插入碎石里。

做完这些，小陆拿着第二张光盘说：“爸爸，女儿要结婚了。他就是您常说的，小屁孩儿楠楠。过几年，女儿就嫁给他。我爱他，爸爸。”

陆建新在世时，常常调侃周楠调皮，总是称呼他小屁孩儿。这张光盘里是周楠和小陆的影像，这些年来一直在录，就是为了这一天告诉爸爸。

周闽粤帮他掰碎光盘，插进碎石，然后也说：“建新啊，一家人总要在一起。过几年我也回去，跟亚楠一起回去。到时把你也带回去，回家吧，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爸爸，您15年前要做的事情，我现在替您做。您写的东西，我都看懂了，我会努力的。爸爸，相信我。”

周闽粤听的很清楚，疑惑的看着她。但又听到小陆的喃喃自语：“爸爸，我需要您。14年来我时时刻刻的需要你。爸爸，您听到了吗？”

小陆放声大哭，牟亚楠过去搂住她，安抚她不要过度悲伤。再次准备上前的周雨辰看到了周闽粤冲他摆了摆手，不要他过去。他只好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

下山时，小陆又在那块岩体上靠了很久。回到西安市区的路上，四个人没有说话。送小陆和周雨辰回到酒店，周闽粤夫妇即刻返回武汉，他们不想再多待。小陆和周雨辰在酒店门口与他们告别，牟亚楠开车离去。

回武汉的路上，周闽粤连续打了几个电话，最重要的就是告诉高博戡，一定要呵护好琳蕊，尽心的保护她。

周闽粤当初在西安与陆建新走的很近，小陆是三岁跟爸爸来到西安的。后来有了周楠，两家人经常一起出去郊游露营，几次都是在草甸。有一年，陆建新对周闽粤说，这里清心益气，风景独美，将来死了把骨灰撒在这里吧。然后叫过来正在跟周楠玩耍的小陆，告诉她记住这个地方，将来爸爸死了，把爸爸的骨灰撒在这里，一定要记住。

当时小陆根本不知道死和骨灰是什么概念，孩童般的天真让她答应了爸爸的话。后来每年都来两次，陆建新总是跟她说起此事，慢慢长大的小陆开始注意并强迫性的记住了这个地方。

陆建新突然去世，懵了三天的小陆开始哭泣，并没有完全照爸爸的话做。除了按照爸爸所交代的，要周闽粤帮助处理后事外，打电话通知了妈妈。

妈妈是火化前一天赶到的，当天就要带小陆走，不让小陆参加追悼会。当时纷纷赶到西安的乔刚、方未明和高博戡他们极力阻止，要小陆见爸爸最后一面，并给爸爸一个暂时的安身之所，以后等小陆长大了，再由她来决定如何安置爸爸。

这大概就是妈妈得罪所有人的原因。后来妈妈也同意了，自己在火葬场外等候，并没有进去。陆建新火化后，骨灰被取出。由周闽粤带路，方未明他们选择了这个地方安置他的骨灰。

周闽粤也没有听陆建新的话，没有把骨灰撒掉，而是放置在这里，压上了石头。这里人烟稀少，连野兽都很少出没。地质活动已经停止了几万年，只要没有人类的开发活动，骨灰可以放置很久。而且这么做，根本就不会引人注意，无人会来打扰他。

周闽粤他们从来不在这里烧纸焚香，也不信这些传统。每年他们来，都是给陆建新插几张光盘，说说话，什么都不留下。那三个字母，是周闽粤用了14年的时间，用随车的螺丝刀一点一点刻出来的。

周闽粤今天跟陆建新说的话，在路上告诉了所有在小城的发小们，几年后，他们将会团聚，与40年前一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