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

红亭带回来的这组考察人员是从北京来的，这是一家规模较大的旅游公司。从2000年以来，这家公司一直在开拓西部旅游市场，客流每年都以两位数增长。一行人下了飞机就跟红亭握手寒暄，老总、副总和总监都是红亭所熟悉的，当初在北京时他们就想挖她过去，而红亭以自己还小，还是在原单位多学学为由拒绝了。不过红亭一直跟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数次经过老板的同意，将自己手里的忙不过来的客源介绍给他们做。红亭去了上海之后，继续跟他们合作，并亲自接了他们的数个团队，得到对方的好评。

午饭是中午1点在红山地吃的，这让北京的客人有些不适应，不过很快就理解了，毕竟这里跟北京有时差。饭菜都是娟姨和娟姐张罗的，打下手的是刘叔的两个女儿，还有张叔。

饭菜的口味客人们很满意，都没有喝酒。吃过之后就先考察红山地。

首当其冲的就是招待所，这是红亭最为担心的地方。60个房间的招待所占了3层。每个房间都一般大，设施也都是一样的。这个招待所是92年在原来的基础上推倒重建的，95年划归红山地服务公司之后，在2002年又装修了一下。里面的住宿用品一应俱全，干净整洁，冬天的暖气很足，但就是没有洗漱用品，因为过往的司机们都是自带的。而且还没有空调，夏天这里用不着，连风扇都不开，冬天这里从10月中旬就开始供暖，一直到5月，有半年的时间。

虽然招待所已经很好了，但红亭认为距离旅行社的要求还是差的很远，所以她很担心。不过这个担心没有成为现实，北京的客人显然没有过分的强求在这个远离敦煌的小土包会有什么星级设施。在查看了每一个房间的上下水、卫生间还有床铺及暖气后，竟然都点头表示满意。来到接待室看了看柜台上的小商品之后，认为很不错了，洗漱用品甚至还有一些纪念品都很好。

红山赶紧介绍这些小纪念品都是两家蒙古族和一家塔吉克族手工制作的，还有一些是在红山地的老人们和他们带着的孩子们制作的。这些纪念品无一例外的都有红山地的影子，红山、红亭、红山地。

一行人从招待所出来，参观了救援中心和维修车间，又看了看货场和停车场以及加油站，在天黑之前去了宿舍区参观了一番，对水源和红山地人的居住情况有了初步的印象。老总了解到这一大片区域的土地都归红山地所有之后，感慨的说这要是在市区，搞上房地产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发大财了。红山和红亭听了苦笑一下，认为永远也不可能。

当晚，他们就住宿在招待所，感受了一下暖气、床铺以及卫生设施和热水。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在红山和红亭的陪同下，踏着冰雪登上红山亭，在赞扬招待所不错之后，倾听红亭讲述红山地的故事，以及她跟红山名字的来由。

红亭的叙述带有导游特有的语言方式，红山听来没什么，但三位客人听的兴致勃勃，被故事本身打动了。他们认为红山地本身就是一部写不完的书，看不完的人生剧。

吃过早餐在接待室，李姐和陈涛、巴图和娟姐他们都参与进来。北京的客人首先摊开地图说明他们在北京就设计规划好的三条考察线路，作为未来旅游的线路推出。第一条是环形线路，以敦煌红山地为起点，进入新疆的哈密、罗布泊和塔克拉玛干边缘进入青海，再绕回红山地。这条线路被命名为西域之旅，包含了各处古迹、沙漠戈壁以及雅丹地貌、油田及废弃的核武器研制基地。总长度差不多1500公里，打算设立2-3处露宿营地和补给救援基地。

第二条线路更为大胆，从敦煌红山地往南进入青海，沿着青海西部水网地带进入西藏那曲地区，然后通过无人区进入新疆，从油田和沙漠边缘转回红山地，这一圈差不多2300公里，需要4-5处露营和补给救援基地。第三条是前一条的一半，这是给另外一个西藏自驾游的一部分，从红山地经过青海到达那曲，由西藏的旅游公司在那里接手，完成剩下的西藏之旅，这段路程只有不足1000公里，但也要设立1-2个露营和补给救援基地。

客人们把他们的设想说完之后，在座的红山地的人都没有反应，每个人都在盘算着能否应付。李姐关心的是能赚多少钱，陈涛关心的是需要多少人手，红山关心的是需要多少本钱和装备支撑，娟姐则担心一旦出现意外怎么能快速响应、有效施救。这些人的担心提前都沟通过，也都有预案，于是红亭代表红山地开始逐项谈判。

但在谈判开始前，红亭接到电话，10分钟后，她对大家宣布，无委会同意红山地设立单边带电台作为急救使用，其中一部固定台，两部移动台，还有三部功率较小的车载电台以及10部手台，并且给了一个频率。这个消息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想不到红亭回来没几天，竟然办了这么多事情。其实她在上海这一年多就一直在考虑，不断的打电话回来询问手续和要求，在半年前就已经提交了。

北京人大为赞许，认为红亭为了合作准备的很充分，他们还为此发愁呢，本想在车上私设电台的。

谈判开始了，红亭先把红山地现有的能力和一年之内能到达的能力，清楚明了的表达出来，并提出合作要求，要求北京人给予的支持和协助。双方在前期投入和红山地应得份额间展开唇枪舌战。这一切都是红亭和李姐参与的，红山很少说话，陈涛和娟姐只是在听，不时的在纸上写写画画，记录着要点。

等到中午的时候，备忘录签署了。要点是：一、三条线路要在冬季，也就是最近几天派人实地走一趟，而且春夏季节也要派人走走，实地考察。二、北京提供100万的资金作为沿途后勤保障和必要的设施建设，春节前先打过来10万作为启动资金。三、红山地单独成立户外运动公司或自驾游之类的公司，无论注册资金多少，北京人要求自己占有25%-40%的股份，也就是这100万的用途，当然上不封顶。双方只按照投资比例分配收益，而不论投入人力的多少。这一点虽然明显红山地的人吃亏，但包括李姐陈涛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异议，毕竟这里人工还是便宜，临时招人也合算的。

中午红山主持宴会，主菜就是刘叔和巴图的转烤全羊。北京的客人大加赞赏，认为这是吃到的最好的烤全羊。

酒是红山和陈涛陪着客人喝的，红亭滴酒未沾，因为下午还要送客人去机场。

红亭送客人去机场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她告诉红山，自己又买了一辆长城哈弗，付了定金，过几天车就从兰州送来，但自己没那么多钱。正当红山要做出反应的时候，红亭调皮的举了举手中的袋子，告诉他北京的客人在上飞机前，从银行卡提了10万给她，算是履行备忘录的约定，叮嘱他们抓紧办好约定的事项。从这一点来看，北京人非常重视这个项目。

吃过饭，红山再次把爸爸留下来的存折拿出来，认真的对红亭说：“这是三张存折，当初你寄给咱爸的63万都在，我寄来的12万，还有西安给我的退职金几万都在这里了。你的存折你带回去，该成家了。我的这点儿钱估计还够买一辆车，先三部车干着，应该很快能转起来的。”

“红山，我想回来。”红亭没有碰那些存折，看着它们若有所思的说。

“回来？”这是红山几天内再次听到红亭说要回到红山地，按照他对红亭的了解，这事儿看来是真的了，有必要好好问清楚了。“红亭，你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都想好了？”

“是的，就算跟北京这一家合作，都可以够我们好好干一场的了，更何况还有四家呢。”

“还有四家？不是还有三家要来吗？”

“是的，我也代表老板来办这件事情的，也就是说，无论其他三家是否合作，都将是红山地和北京上海两家旅行社的合作。老板能投多少还没有定论，也要等其它家的反应，不过我个人可以拿出来小1百万，用接近200万的资金启动这个项目，我觉得还是可以赌一把的，我们不会输的，红山地不会。”

红山还是第一次听到红亭说这事，有些吃惊，详细询问之后，认为红亭说的有道理。红山转而担心新合作的公司红山地所占的股份问题，五家合作要投入多少钱，红山地占绝对多数要拿出多少本钱。他知道红山地的现金不多，除了李姐手头上的没有分红的以外，就是桌子上的这三张存折了。

红亭考虑的挺多的，让红山不要过分担心，因为她已经估价招待所这栋楼包括所有的设施和餐厅，已经超过300万，如果红山地成立新的公司，就投入这栋楼。红山觉得这栋楼几乎就是红山地的招牌，投入它，红山地人们的饮食和过往司机的住宿岂不是要分一部分利润给他们吗？这可是红山地的本钱啊。

红亭的考虑还有别的方面，首先救援和仓储不变，油田的给养也是不变的，最大的一块儿就是宿舍区的五栋楼。这五栋楼现在两栋都住不满，而且全部的产权都归了红山地，完全可以将红山地的宿舍集中到两栋楼里，其余三栋改造后作为公寓或者酒店出租，应对那些长期度假的人们或者户外登山旅行的人们。

红山被红亭说的有些晕，结果红亭又告诉他，刚才去城里送客人订车，还办了一件事情，就是申请了一条光纤，将互联网接入红山地。还要有自己的网站，可以网络预订开展订房户外等活动。

红山对互联网并不陌生，在上海就学会上网，跟马华经常通宵在网吧，到了西安也是如此。只不过红山地太偏僻了，拉专线很贵，当初也认为用处不大，就没再想。虽然红山从西安带回来的唯一私人用品就是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是厂子赠送给他的。

红亭的建议很实在，也是大干一场的必要准备，红山对此没有异议，唯一担心的是能否干好，如果干不好，红山地为此遭受损失那就对不起这里的人们了。红亭知道他的担心，跟他详细说了自己的打算和防范措施，快天亮了他们才各自回屋睡去。

接下来的三天，红亭从敦煌搬来电台，在无委会的指导下架设了天线，并在自己的哈弗上也架设了折叠天线，调试了频率。为了防备万一，在车座下增加了两组电瓶。开回来另外一辆哈弗，也是黄色的，一样的装潢，一样的红山地标志。红山则在红山地跟陈涛他们反复的商量，给11个年轻人详细的介绍意图和打算，以及他们需要做的事情。等到120进驻红山地，成为交警和派出所进驻之后第三家救援单位的时候，第二批考察人员到了。

这组考察人员只有2个人，红山开车跟红亭去接的，三天的考察下来，广东人跟他们达成协议，与北京人几乎一样的想法，只不过投资不希望过大，原则上不想超过50万。即便是这样，红山地的人们也是很满意了，送走广东人之后，接到了上海和南京的两家户外俱乐部。

两家来了9个人，红山和红亭分别开车迎接。一行人进入红山地后，首先登山红山亭，环视了整个红山地，然后来到刚进驻不就的120急救站。这个急救站有两个人，也在警察的办公室办公，一部设施齐全的救护车。红山答应他们在一楼找一处诊疗所，正在进行房间收拾。

客人们显然没有搞明白这个红山地又是报警点又是道路救援，还是急救站，认为实力不俗，很有后台的样子。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才搞明白这一切，但给他们的印象已经是相当的不错了。

第二天带领他们彻底的转了转，然后进入实质性的谈判。最后的结果是令人满意的，两家对三条自驾线路都有兴趣，表示也要派人前来实地走一趟。关于今后的合作，两家都愿意各自投入50万，共同经营共同分利。

红亭和红山连夜联系北京和广东，把这一情况做了通报，对方表示同意，也很感兴趣。隔天中午，北京首先打来电话，确认总监返回红山地参加实地考察。下午，广东人也确认派一名副总前来。就这样，两家俱乐部留下4个人等待他们的到来。

当北京和广东的客人重返红山地的当晚，陈涛和梁子的11个人分别开着斯太尔和两台救援车出发了，还有在敦煌租用的三台越野车。他们要先在沿途建立营地，等待考察人员的到来。

这次行程超过3000公里，非常的冒险。因为是在冬季，而且是沙漠和高原。这种气候条件非常的恶劣，根本没有什么景色可言的。但对于客人的要求，红山地也是要满足的。红山和红亭很清楚，这些内地沿海的人们对高原沙漠冬天的严寒和大雪是不会知道有多么厉害的，既然客人要去，那就自己做好准备吧。红山为了预防万一，请求李叔协调，以警方的名义通知沿途的各地警方，一旦有难施以援手。

让客人们休整一天之后，红山和红亭的两部哈弗上路了，每辆车分别载着三个人，这是为了安全。每部车都配备电台、防滑链以及御寒物品和食品。两部车开出红山地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还在红山地的人都来送行。这两部车的离开，意味着红山地所有的32岁以下的男人们都离开了，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冬季，他们都知道会有什么潜在的危险。

第一天比较顺利，下午五点到达鄯善县的第一个预设营地。大赵他们三个人已经搭好了三个帐篷。这些帐篷是当初油田勘测队留下来的，带有全套的设备，包括生活做饭烧水的。

鄯善县那几天没有下雪，但前些日子的雪已经堆积成冰，压的很结实，帐篷很暖和，虽然直接建造在冰雪之上。饮食也是大赵他们按照红山的交代，仿照野外方式制作的，包括烤羊和羊杂汤。客人们非常满意，认为相当的不错。

第二天，哈弗进入且末县的雅丹地貌时，巴图的斯太尔已经在等候了。斯太尔上配备了柴油，给两部车加了油，然后尾随前行。客人们知道了，再往前就不好加油了，不像头一天沿途加油站不少。当晚露营在若羌县，梁子他们提前搭设的营地。

第三天晚上进入青海的格尔木，大赵的营地已经架设好了，他们是从鄯善县直接赶过来的。红山地只有六顶帐篷，这么长的距离就只能这么来回折腾了，不然要用20多顶帐篷，目前是办不到的。第四天他们到达折返点那曲的安多县，这里是陈涛带人搭设的营地，帐篷是梁子从若羌县送过来的。

在这里人们开始有了高原反应，广东的副总最为严重，原本打算第二天参观一下那曲城区的计划泡汤了，红山和红亭决定赶紧返回低地，不能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在高原多呆。于是7部车先后返回。

按照红山的标准雪地行车要求，巴图的斯太尔开路，第二辆是救援车，后面才是两部哈弗和两部租来的越野车，最后是另外一辆救援车。在格尔木城区住宿，算是休整。按照原计划在城外搭建帐篷的大赵他们只好连夜拆除帐篷，进到城区。

第二天休整了一天，广东人缓过来了，要求冬季去一趟青海湖。没想到这个不着调的提议得到另外三位客人的赞同，于是大赵和陈涛先行出发在青海湖边设立营地。

冬季青海湖的景色确实不同凡响，所有人都为之倾倒。红山和红亭虽然多次来过这里，但从未在冬季，特别是大雪的情况下。

红亭站在红山的身后，看着青海湖，突然轻声说道：“红山，真美。”

红山点点头，没有回头，依旧看着湖面：“是啊，真美。”

“我终于知道爸爸妈妈当初在红山亭的感受了，相儒以沫，红山、红亭—红山地。”

红山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红亭：“是什么？你感到什么了？”

红亭也认真的看着红山，当发现他真的没有感到的时候，无奈的叹了口气，推了他一把：“你啊，白活了，好好感受一下吧。也好好想想自己，小彤不错，你再这么没感觉，怕是也得不到她。”

红山显然没明白过来，看着走到客人们身边的红亭，自己还是一头雾水。不过当他回过头来继续看着青海湖的时候，好像下了决心似的，掏出手机来编辑了短信，这是给陈彤的：“小彤，春节我去看你、陪你。”

不过短信并没有马上发出去，因为这里没有信号。红山按了发送键，让手机在有信号的时候自动发送出去，并给自己一个确认。

本来从青海湖到红山地只需要一天的行程，但由于赶上大雪，车速很慢，一行人8部车当晚只走到海西州，在路边宿营。当人们再次返回红山地的时候，留守的人们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虽然几天来一直用电台联系，但不见人回来还是放心不下。

客人们在红山地休整了一天，分别乘飞机离开，向各自的老板汇报去了。三天后，红亭飞回上海，处理积压了近一个月的公司事务，第二天是阴历小年。

腊月二十九，当红亭返回敦煌机场的时候，陈涛和李姐接的她。告诉她红山也是被他们送到机场来的，他要去上海陪小彤。兄妹俩一个下飞机，一个上飞机。

正月初三，红山匆匆返回红山地，因为红亭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