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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回家-6-田文龙

已有 2165 次阅读2016-12-19 18:29 |个人分类:五虎故事及外传

陆建新的骨子里有股傲气,正因为如此,他年轻的时候几乎都在跟比自己强的人交往。用他的话来讲,就是不断的吸取高人们的技术精髓。他几乎很少与比自己小的人交往,当然除了周闽粤和方未明这些发小。

在比陆建新小很多的人当中,有两个人一直让他钦佩和挂念,一个是小他四岁的所谓师弟田文龙,另一个是小他八岁的,他教过几天自动化的王吉平。

田文龙的父亲是机械厂的车床工人,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从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在这个国营企业里面做了20多年,从48年烟台第二次解放时就开始在这个厂子里学徒,那个时候还是外国资本家的厂子。父亲67年结婚,娶了隔壁轴承厂的计量员,第二年有了田文霞。但也不幸,田文霞的妈妈在她只有三个月大的时候,因为一场感冒而去世。

父亲当时就傻了,抱着刚满百日的田文霞,看着逝去的妻子,无泪而立,他一个大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办。被关在牛棚里的右派姥爷和姥姥,厚着老脸求爷爷告奶奶的,倾尽所有,打通了关系,地区革委会发出调令,让远在乳山海岛上的二女儿回来。当时的下乡政策还算人性化,家里孩子的老大可以不必下乡,但后面的必须下去一个。

小姨的到来,让田文霞有了依靠。小文霞非常依赖这个小姨,吃喝拉撒睡都找她。小姨也是尽心尽力照顾这个没了妈的外甥女。

三个月后,从牛棚里放出来的姥姥病重,在姥爷的主持下,父亲跟小姨交拜成亲,一个家庭算是得到延续。当田文霞开始步履蹒跚的时候,姥姥去世。半年后,姥爷也跟随而去。

一年当中,一个六口之家只剩下三口,这不能不让人感到凄凉。好在田文霞的乖巧伶俐,让父母有了生活的勇气和希望。三年后,田文龙出生。四岁的田文霞不仅是姐姐,也是保姆,付出了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爱心和努力,全心全意的照顾着弟弟。

田文霞和田文龙都属于天资聪慧的那种孩子,当田文霞以全校第一名的身份考入初中的时候,田文龙也得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三好学生,这时他小学一年级毕业。由于田文龙的学习非常好,小学就连跳两级,到了初中一年级的时候,田文霞还在读初三。他的成绩一直在全级前三名,非常的稳定,一直到高一。

这一年,田文霞要高考,她承载着爸爸的期望,和逝去妈妈的爱,也有小姨的心血。但爸爸的肺结核到了不治的程度,早已在家休养了三年多,丝毫没有起色。整个家庭全靠妈妈在街道小厂的工资生活。

这一年的元旦刚过,爸爸就去世了。妈妈守着爸爸的遗体,向孩子们宣布了两件事情,都是爸爸留下来的遗书上的。田文霞无论如何也要参加高考,期望她考上大学,这是严令不容商量。第二件是,如果家里的经济状况不允许,田文龙就要放弃读书,到机械厂顶替爸爸的工作,跟妈妈一起赚钱供姐姐读书。

遗书上还有两件事,但妈妈没有读,只是给田文龙看了第三条。那是爸爸对儿子的道歉,为了过早失去妈妈的姐姐,让田文龙放弃希望。

刚十四岁的田文龙默默的看完,点头答应。跟姐姐一起跪在爸爸面前痛哭。

遗书上的第四件事,是对妻子的愧疚和感谢,以及自己深深的抱歉。这是十多年后田文龙才知道的。

办完父亲的丧事,田文龙去了机械厂,领回了爸爸的抚恤金,除了丧葬费,还有每个月几十元的抚养费,一直到他到18岁。同时,田文龙也拿着爸爸留给厂子里的信找到劳资科,申请顶替。

田文龙回来的时候,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街道小厂找到妈妈,先统一了口径,回来跟姐姐说抚恤金很高,他把抚恤金扩大了10倍。告诉姐姐她上大学的费用完全不用操心,这些钱足够了,自己也不需要休学。

那年的春节刚过,劳资科的申请材料有了回复,田文龙可以顶替。就这样,在姐姐上大学前,田文龙白天背着书包上班,晚上背着书包回家,高中的课程一直在自学,习题作业也都是找同学们要的。

当姐姐以优异成绩考上山工大,背着行李去报到的时候,妈妈和田文龙的手上只有不到2元钱,全部的钱都给了姐姐。妈妈和田文龙从得知姐姐考上大学那一天起,就压根儿不敢提去济南送她的事情,确实也没钱,甚至到了没钱买站台票送她上火车的地步。

姐姐去济南后的第一个月,寄来两封信,妈妈和田文龙连回信都没寄。写了信压在枕头底下,舍不得8分钱的邮票寄出去。当田文龙和妈妈的工资发下来,厂子里又发了田文龙的抚养费,一并交给妈妈的时候,妈妈在爸爸去世多年后第一次放声大哭。

妈妈是有理由委屈的,但都是血脉相连,只能用痛哭来发泄了。田文龙却立在妈妈身前,坚定的说:“妈妈,我会成功的!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田文龙当时的成功概念,是不再为钱烦恼,不再每顿饭吃不饱,不再为多吃一口馒头而遭致妈妈的责怪,一切都要省着钱为姐姐交学费和生活费。

转过年来,陆建新成了他们那个圈子中间第一个承揽项目并且发包的人,每次接到钳工活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田文龙。他也就在刚满15岁的时候,开始了捞外快。一年下来,三笔外快的总报酬竟然超过他一年的薪水总和的五倍,这让田文龙大骂世道不公。

家里暂时的经济好转并没有让妈妈和田文龙放松下来,依旧是省吃俭用,只有在姐姐回来的时候,才会奢侈一下,添些肉蛋之类的。田文龙知道,姐姐四年大学,8个学期,每个学期返校都要带走很多钱,真的放松不得。

后来方未明也成为项目经理,经常发包一些设计制作,当然想到的还是陆建新的这个师弟。田文龙虽然有两位大哥的帮助,但依旧不满足,闲暇之余到处找活儿干。姐姐读书的这四年,他除了在机械厂干钳工,还承接陆建新和方未明的私活,也干过修自行车三轮车,修过摩托车和卡车,学会了开车和骑摩托。甚至上船修过船舶用的变速箱。这一切在磨练他的体力的同时,也快速增长了知识和手艺,这对他日后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姐姐大学毕业那一年,田文龙18岁,也成了个真正的万元户。除了把姐姐供养毕业,他还积攒下12116元,都交给妈妈保管。他跟妈妈已经不再为吃饭发愁,也不再吃不饱或者不敢吃了。短短的四年,田文龙让妈妈真正的看到了希望。

当姐姐到民营企业上班的时候,有两个人的出现改变了田文龙的今后生活。

一天,正在机械厂上班的田文龙被门卫告知有人找,但他并不认识。来人说自己是一家日资企业的副经理,慕名而来,邀请田文龙加盟。一大堆客套而文雅的词,让田文龙来了兴趣,请假与这个人谈了一个晚上,得出了准确的信息。

这家企业叫东清株式会社,在莱阳县有个加工车间,专门为日本和欧洲等企业设计制作模具。日本方面来了12个人,这个与田文龙洽谈的是唯一一个在管理层的中国人,叫吴广义。请田文龙过去的目的是加强模具制作水平和速度,加强海外售后服务工作。薪水是每月1500元,外加出差出国补贴,每年还有1-2个月的假期。

这个薪水是田文龙现在的8倍,这让他怦然心动。正在琢磨的时候,吴广义误解了,以为他嫌不够,于是又加了一条,在厂外给他租房子住,租金算厂子里的,并报销田文龙往返烟台探亲时的路费。

田文龙毕竟当时只有18岁,立刻欣喜若狂,再也克制不住了,满口答应下来。当晚就与吴广义签署了意向。第二天,一夜未眠的他跟厂子提出辞职,立刻就引起轩然大波。

劳资科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让他走程序,从班组开始申请。但钳工班的班长和师父们立刻就对他进行指责,认为他这是不义。但这时已经显露出狂躁的田文龙根本不理平时对自己关爱有加的班长和师父们的说辞,直接越级将辞职报告送到了厂办。厂办领导也是勃然大怒,扣着档案不放,要走也行,只有一条路,开除。

平时关系不错的工友和技术科的工程师们对他则多是劝解,希望他留下来,厂子刚改制,后续还是很有希望的,干吗去给日本人干活呢?技术科的老大张主任也许猜出他的隐情,答应试着解决他的级别和职称问题,先从初级开始。

是的,田文龙对厂子还是有怨言的,工作四年一直是学徒身份,拿最少的工钱,没有奖金,干8级工都干不了的活儿,难免会让他不平衡。妈妈对他也是劝解,让他知恩图报,毕竟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厂子里给了他一份工作,一份薪水,他和家里才能有今天。姐姐不敢发表任何意见,她认为是弟弟牺牲了自己成全了她,她作为姐姐愧对弟弟,无权对弟弟说什么。

但田文霞不忍弟弟为此闹翻,与厂子、工友、师父们闹翻。情急之下,找到了陆建新,请求他的帮忙。在田文霞心目中,弟弟只佩服一个人,也只听一个人的,那就是陆建新这个所谓的师兄。

陆建新听了,竟然毫无反应,但还是跟着田文霞来到田家。

田家位于烟台老城区的所城里,是姥姥姥爷留下来的,当初可是独家两进院落,现在只剩下里院的北屋两间房。

陆建新详细听完田文龙的理由,并没有提问什么,然后对满脸期望的田文龙的妈妈说,让他去吧,闹成现在的样子留下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趁早走人,让小龙有个新的开始,全新的开始吧。

但陆建新临走时留下一句狠话,告诉田文龙,这行入行容易深入难,永无止境,如果现在就觉得你天下无敌了,那你会死的很惨。

妈妈和姐姐接受了陆建新的建议,田文龙以被开除的下场离职。到东清的第41天,田文龙拿着护照飞往大阪,参加日本本部的培训。在那里,他的精湛手艺再次技惊四座,“要西”之声在全场回荡,称赞这个18岁的中国技工。

转过年来的92年初,高博戡开始有活儿要干,通过陆建新找到田文龙时,他依旧承接了下来,几乎每周他都往返烟台,安排加工和装配。

莱阳改为县级市,离烟台只有区区100公里,火车汽车都很方便。春节刚过,田文龙回厂上班,搭乘清晨的火车。火车上人很少,他独自坐在三人椅上,倚着窗口向外看,半年来他多次经过的田野现在还是冰封的世界,偶尔能看到几只麻雀在田地寻觅。

“大哥,买梨吧。正宗的莱阳梨,搁不坏的。”一个女孩儿脆生生的语调在他耳边响起。

田文龙扭头看到一个女孩儿,个头不高,很是瘦小,圆圆的脸庞透着清秀。碎花小棉袄显得不那么合体,也显得很陈旧,腋下还撕开了一个口子,看样子是新茬儿,刚撕破不久。裤子说不上什么颜色,黑也不是,蓝也不是,也许也是太旧了的缘故。这么冷的天,这女孩儿竟然只穿了一双不合脚的单鞋,布鞋依旧很脏。手里拿着一个莱阳梨,个头很大,足有四两,青皮上面斑斑黑点,真的很像正宗的莱阳磁梨。

女孩儿的小手上明显的冻疮让田文龙又看了看她,发现她手里竟然提着一个当时流行没几年的双肩背书包,书包里面装的是梨,但最上层却有一本高中化学书。

“大哥,买一个吧,自家树上的,真的,不骗你。”女孩儿又说话了,很迫切的希望他买一个。

田文龙倒是很爱吃这种梨,妈妈和姐姐也爱吃,也经常拿来熬梨羹喝,真的很好吃。田文龙心想,现在去莱阳,一周后回来,应该放不坏的。于是就问多少钱。但听到的回答却是1块钱一个,这让他有些莫名其妙,哪有这么卖梨的呢?不论斤不说,一块钱一个也太贵了些吧?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女孩儿突然坐在他身边,把书包放在他们中间,拿出那本化学书抓在手里,把另一只手里的梨递给他说:“哥,你吃梨吧,要不我给你去洗洗?”

田文龙疑惑的扭头看着她,却发现列车员匆匆而过,并没有看他们。这让田文龙突然意识到这女孩儿可能是逃票。

田文龙问她包里有几个梨?回答是16个。田文龙说:“都给我吧,你下站就下车,回家吧。”

说着,他就掏出钱,递给女孩儿。但随即他就困惑了,这么大一堆梨,自己怎么拿呢?他是想这书包肯定是女孩儿还要上学用的。车很快就到了栖霞,但站台上还没人做买卖,毕竟才正月初六。

女孩儿并没有下车,告诉他自己的家在莱阳,假期每天跑火车卖梨赚钱。她询问田文龙住在哪里,自己可以把梨送到他住的地方。

就这样,到莱阳下了车,女孩儿跟着田文龙,他提着行李背着梨来到自己的住处。把梨清理出来的时候,田文龙还发现书包底下还有两本课本,一本物理,一本代数。两人互相感谢对方后,女孩儿拿起书包匆匆离去。望着女孩儿离开的背影,田文龙感觉这并不是真的。

一周后,田文龙返回烟台度周末,顺便继续给高博戡那几套模具进行装配加工。这时已经是火车客源高峰了,熙熙攘攘的莱阳小站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但他还是发现了那个女孩儿的身影,依旧在叫卖莱阳梨。不过在火车上,他并没有遇到她。

两天后的清晨,当他再次乘车返回莱阳的时候,那个女孩儿背着书包又在卖梨。不过,这次她还没有走到田文龙这里的时候,就被列车员抓住,要她补票并要罚她,理由是她屡教不改。但她除了有几个梨以外,拿不出一分钱,似乎也不怕列车员的威胁。反正只有梨,没有钱,就是不买票。

就在列车员气的要打她,并且把她要送给乘警的时候,田文龙出面补了票,把她拉到过道,询问她怎么不去上学,因为这个时间应该开学了。女孩儿只是一声叹息,说自己早就辍学了,没学可上。

从那里到莱阳车站的25分钟里,田文龙渐渐的明白了,女孩儿在高一的时候辍学的,但喜欢读书,还是想方设法从废品收购站里淘来高中的课本和辅导书,自己跟着自学,有时候也能在收购站见到期末考试题,自己也尝试着做了几次,自我评判的分数都在80分以上,感觉很好。

田文龙询问她为什么要辍学?回答是自己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家里的第七个女儿,父亲和亲戚们的重男轻女思维严重,打骂她们,妈妈自然受到的委屈最多。高一那年,妈妈愤然喝药自杀,父亲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打骂女儿。几个姐姐出嫁了,没有出嫁的姐姐在县城上班,她最小自然挨打最多。于是就辍学自己出来闯天下,其实,她也不得不辍学,因为父亲不给她交学费了。

田文龙突然感到她比自己还要凄惨,自己是男人,最起码还能自立,但这个女孩儿能干什么呢?除了卖梨,还能……

田文龙突然对她有了莫名的感觉。下车后在站台上,女孩儿谢了她要道别。田文龙这时问她:“你多大?”

10……18。”女孩儿有些犹豫的回答。

“做我女朋友好吗?”

“啊?……”女孩儿愣住了。

两个人在人数不多的站台上,迎着寒风站了很久,田文龙才又说:“答应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女孩儿又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做你女朋友都干什么?”

“跟我一起生活,做你想做的事情。”田文龙第一次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说话。

“那……那我可以读书吗?把高中读完就行。”女孩儿显然经过仔细考虑,确定了自己的底线,让这个要她做自己女朋友的人,供自己读完高中,仅此而已。这也是她最大的期望。

“可以,只要你愿意,读完大学都行。”田文龙的底气十足。他有理由底气十足,当初那么难,他都能跟妈妈把姐姐供出大学,现在条件这么好,还不跟闹着玩儿一样?

“好,我答应你。”女孩儿得到承诺,答应了他。“你说过的,对我好,让我读完高中。说话算话。”

“那好,先跟我回家。”田文龙过去拉着女孩儿手就走,没想到她竟然疼的大叫起来。

冻疮使女孩儿的手变了形,也不敢触碰,真的很疼。田文龙请了一天假,陪她到县医院做了清创,拿了药回到住处,打开电暖气,按照医生的交代,烧水让女孩儿洗澡。

女孩儿还在洗澡的时候,田文龙突然发现她一会儿穿什么呢?脱下来的衣服肯定不能穿了。女孩儿也发现这个情况,两个人隔着卫生间的门讨论起这个严重的,必须马上解决的问题。

两人很快达成共识,她穿着他的衣服,一起去买衣服。田文龙把自己的衣服送进去,女孩儿出来的时候,并没有马上出门,而是先按照医生的说法,他自己给她涂药包扎。扔掉女孩儿所有的衣服之前,她在内衣里面拿出来一卷钱,卷的非常紧的10元一张的钱,大概有几百元的样子。这不禁让田文龙皱了皱眉,这么一大堆东西穿在身上,能舒服了吗?结果招徕女孩的埋怨,不这样藏着,早让列车员搜去当罚款了,我日后吃什么呀?!

田文龙笑笑,带着她去买衣服,里外先买了两套。毛衣裤、羽绒服、女孩子们喜欢的靴子。在买内衣的时候,女孩儿给售货员报的号码让售货员吃惊的望着他们。当晚田文龙就明白了吃惊的原因,因为她的胸真的很大。

那天晚上,女孩儿成了他的女人。她一声不发,只是用眼泪和留在他肩膀上的牙痕告诉他,她给了他所能给的一切。

第二天,田文龙去上班。中午回来的时候,女人准备好了饭菜,非常的可口。田文龙没想到她会做饭,下意识的说了声谢谢。女人却说,成了你的女人,就该做女人的事情,谈不上谢,别忘了你的承诺。这天晚上,田文龙才知道这个已经成为自己女人的名字:杨思甜。

这个周末,田文龙没有回烟台,而是在莱阳给甜甜找好了学校,是补习夜校,但也发承认文凭。报名的时候,甜甜竟然没有身份证,让田文龙怀疑起她的年龄,再次询问之后,甜甜小声的回答:“17……半。”

“虚岁吧?!”田文龙有些恼火。

“嗯!”甜甜意识到他的恼火,反而把脖子一仰,一幅爱咋地就咋地的样子。

田文龙没了脾气,16岁的女孩儿还没搞明白情况就要了人家,没地儿后悔去。

杨思甜的老家是莱西农村,那时只有16岁三个月,辍学一年半。为了生存下去,她没有去找姐姐们。因为那样父亲就会知道她在哪儿,自己就要回到那个她不想继续待下去的家。

开始,她给饭馆打工,管吃管住每个月给30块。这让她有了栖身之所,也让她感到了温暖。但到了春天,这一切就发生了改变,饭店门前的公路拓宽了,车辆成天来来往往,生意好了,竞争也就多了。那条路的饭店密度至今没有打破的记载,1.2公里长的路边两侧,挤着160家各式各样的饭店,很多老板拥有多个饭店。

过密的布局,造就了无序的竞争。无序的竞争,也是色情泛滥的温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哪家饭店开始,提供性服务就成了公开的秘密。饭店前厅是觥筹交错,后院是淫声四起,过往司机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还提供短暂的即时服务。生意好了起来,忙的时候竟然不拿薪水的小姐不够用,拿薪水的服务员也禁不住诱惑,纷纷填补空缺。

老板虽然没有强迫过甜甜做这类事,但还是经常给她提醒儿,这样赚钱快,也用不坏,不耽误嫁人等等。但甜甜不愿意,拿着月薪就离开了。

甜甜没有身份证,也就没法找到正经工作。她离开莱西,来到附近更为繁华些的莱阳。帮着市场的摊贩卖水果,晚上就睡在水果摊上。就在这里,她知道莱阳梨很有名气,也比较值钱。冬季再次来临的时候,摊贩歇业了,她被解雇了。

甜甜为了熬过冬天,想出来一个办法。每天晚上去偷梨,然后坐火车卖掉。莱阳的市场冬季的时候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摊儿,她都熟悉情况。也跟原来的摊主去过烟台的水果市场,也熟悉情况。就这样,莱阳偷的梨卖到去烟台的火车上,烟台偷的梨卖到去莱阳的火车上。她那个从废品站偷来的书包一次只能装17个梨,但不是每次都能偷成,也不是每次都能卖掉,更不是每次都能逃票成功。一个冬天,她被抓住10多次,挨过打,也挨过训斥,甚至被骂的很难听。每次她都是哭着看高中课本,不哭了,就继续去偷,去逃票。直到遇到田文龙要她做他女朋友。

田文龙知道她的身世后,严肃的告诉她,今后不许再偷,如果被他发现,他会打死她的。他也告诉她,他有的是钱,足可以养活她,让她安心做自己的女人。甜甜认真的答应他,告诉他,很高兴做他的女人,希望是一辈子。

当周末再次来到的时候,田文龙独自回到烟台。本来他要带甜甜回家给妈妈姐姐看看,但甜甜执意留在莱阳读书,因为三年的课程要在半年结业,而且要按照正规高中的毕业考试,对她来说很是吃力。

直到五一节,甜甜才跟田文龙来到烟台。妈妈和姐姐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见到她这么小,还是吃了一惊。要知道23岁的姐姐还从未交过男朋友,19岁的田文龙却跟16岁的甜甜同居快三个月了。

高博戡的模具交了一批,博戡请客,宴请兄弟们。一时也离不开他的甜甜自然也跟着去。跳槽成功的周闽粤还有方未明立刻就询问甜甜是否成年,警告田文龙要付法律责任。高博戡和陆建新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妈妈和姐姐的认可,朋友们的不反对,让田文龙和甜甜信心十足。夏天,甜甜毕业的时候,田文龙第一次去欧洲,意大利的那不勒斯。甜甜拿着毕业证也跟到烟台,住在田家。一是要在烟台找工作,二是要妈妈和姐姐帮忙,打掉不该这个时候来到的小生命。

妈妈一边埋怨儿子,一边厚着脸皮托人,姐姐则尽心尽力的照顾甜甜,直到田文龙四个月后回国。

回国后的田文龙休了一个月的假,在这期间,他找了房子搬了出去,给甜甜找了工作,一家贸易公司的文员。为了让甜甜干好这份工作,又给她报名上了夜校,逐级学习计算机操作。

田文龙最后一次听了妈妈的话,不再让年小的甜甜再次怀孕,毕竟太小,继续这样怕是没有以后了。

随后,田文龙大宴宾朋,宣示自己的成功。原来机械厂的工友、师父,甚至开出他的领导他都请了一遍。然后是邻居朋友,田文龙的朋友只有陆建新他们七八个,于是就连家人一起聚了。但常回机械厂的陆建新知道了他的所为,告诉他不要这么做,没有意义,自己过得好就行了,没必要让别人都知道。

妈妈自然认可陆建新的话,也劝儿子不要太招摇,不好。但田文龙根本不听,失态的大叫就是让他们都知道,我田文龙是最好的,比他们都好。

姐姐田文霞在这场饭局里认识了大厨刘宽,本来大厨是不会到前厅来的,缘由是田文龙喝得大醉,跟邻桌吵闹起来,甚至要动手。刘宽前来充当人手,与其他人员一起强行拉开了他们。

方未明结了帐,高博戡开车分几次把大家送回家。最后送田文龙和甜甜回到租屋的时候,陆建新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他告诉甜甜想法让小龙现实一点儿,你们过得好比什么都强,没必要让别人都知道,真的没必要。

田文龙20岁的时候。就开始张扬,让陆建新他们无法理解,是他骨子里的个性使然,还是过早的所谓成功才这样的。这年的春节,他没有在国内,而是在意大利,在希腊,在挪威待了7个月,夏天来临的时候,他才再次回国。

田文龙首先回到单位交接请假,然后乘车回到烟台,先看望妈妈和姐姐。妈妈在欣喜之余,拉着儿子的手,不断的夸甜甜是个好媳妇。原来,妈妈住院,甜甜白天上班,晚上陪床,喂吃喂喝、端屎端尿,极尽孝道,真的儿媳妇也不过如此了。姐姐也是称赞不已,认为甜甜是个好孩子。不过,妈妈也有埋怨,先是埋怨儿子出国时间太长,没时间照顾甜甜,小姑娘家家的,就要工作,还要照顾自己,很是过意不去。接着埋怨女儿找了一个大她近10岁的厨子,有违当初让她读大学的初衷。

田文龙先是吃惊妈妈怎么会住院,当得知妈妈出门不小心摔倒,造成腿骨骨折,现在已经康复的时候,才放下心来。对妈妈说,甜甜就是儿媳妇,现在是,将来也是,也必须是。接着,他就询问姐姐怎么回事。姐姐也是老实,丝毫不隐瞒的把刘宽交了底儿。

田文龙哈哈大笑,询问妈妈对刘宽印象如何?妈妈倒是说不出什么来,认为人老实,挺好的,就是岁数偏大。田文龙劝妈妈,姐姐他们过得好比什么都强,没必要对这些小事耿耿于怀,算是说服了妈妈。

田文龙回到自己在烟台的租屋,做好了饭菜等待甜甜回来。不成想,甜甜很晚才回家,拖着疲惫的步伐打开门,突然看到田文龙回来,让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狠命的朝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才算确认这不是梦。她蹦到他身上,笑着捶打他,继而就趴在他怀里抽泣,埋怨他没有音讯,7个月啊,一点儿音信都没有。接着就检查他,怀疑他在外有女人,故意不回家。

当疯狂过后,她又趴在他的身上道歉,说不该怀疑他,不好。田文龙爱怜的抚摸着她,告诉她,他只有她,也只能有她。甜甜放声大哭。

这一年的年底,田文龙有了驾照。转过年来,他买了一部车,桑塔纳。还是这一年,开车带着甜甜回到老家,给甜甜办理了身份证。同时也告诉她父亲,甜甜是他的女人,并为此给他父亲扔下2万元钱,算是彻底断了这层联系。

再一年,他在烟台买下了一处老房,虽然只有小小的三间,但毕竟是楼房,有暖气,免去了冬天的寒冷。入住的当天,赶上供暖,田文龙和甜甜把妈妈接了过来,跟他们一起住,姐姐文霞留在老宅,准备他跟刘宽的结婚。但那年底,刘宽获知要出国劳务3年,对此非常抱歉,这么久了还要让文霞等。田文霞非他不嫁,甘愿再等3年。

当甜甜年满21岁的时候,妈妈劝田文龙赶紧登记结婚。甜甜却不以为然,反正都夫妻一样的在一起五年了,登不登记有什么关系呢?田文龙也是如此想法,无所谓的继续莱阳烟台两地跑。不过现在快多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

田文龙的开车快是有名的,这也让他很是自豪。但陆建新和方未明他们却几次劝他不要开那么快,本身开车就很快了,何必抢那几分钟呢?田文龙根本不听,用他的话讲,容不得自己的车前有车。

后来高博戡发现他几次喝酒开车,为此陆建新专门给他打电话,还有一次亲自开车去了莱阳,劝说他不要这样,太危险。田文龙表面答应,背后依旧我行我素,并依此为豪。

田文龙在东清五年,职务升为海外部副经理,专管售后。虽然还是他亲自去干活,但乐此不疲,因为他不放心别人,也不认为别人能比他靠谱儿。在国外,他干活儿麻利,受到客商们的喝彩。在国内,对他的手下说一不二,有些跋扈。甚至打骂的情况经常发生。

1997年底,田文龙快25岁了,甜甜也22岁,两个人在一起5年。甜甜再次确诊怀孕,并坚持要求留下来,生下这个孩子。妈妈也是高兴,希望儿子尽快有个真正意义上的家。1998年,田海亮出生,但田文龙并不在身边,而是在日本。他会说日语、意大利语和德语,却不会说英语,英语的底子还停留在高一阶段。

当田海亮满月的时候,才第一次见到了爸爸。见到儿子大大的眼睛,听到孩子洪亮的嗓门时,田文龙首先想到了海亮这个名字。孩子有着海蓝色的眼睛,让人十分着迷。

有了孩子,按理应该顾家。但田文龙的交际应酬好像更多了,很晚回家不说,还经常带着酒气。甜甜实在无法容忍他这样下去,让他多想想她们娘儿俩,不要再喝酒开车。但田文龙总是以没出过事为由,打断她的话,不仅烦躁,而且还粗暴。为此,二人开始了争吵。这样的争吵一直不断,以至于闹的朋友们圈子里都知道了。高博戡和方未明还调节了一番,认为都有儿子了,应该顾家了,不要拿生命开玩笑。儿子需要爸爸,甜甜需要男人,妈妈也需要儿子,不要再这么下去了。

陆建新出了主意,要妈妈出面,让甜甜和田文龙赶紧登记,并说服甜甜,一纸结婚证就意味着责任,小龙会明白的。不要争吵,会伤感情的。甜甜被说服了,开始跟田文龙道歉并劝说他去登记结婚。

要说服那时的田文龙不是那么容易的,他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认为都在跟自己作对,连甜甜也变得不近人情了。一个结婚证就那么重要吗?现在什么都有了,还在乎那张纸吗?

甜甜跟了他六年后第一次下了决心,决心跟田文龙好好的谈一次。那天,她让妈妈把海亮带回老宅,自己在家做了一顿饭,与当初成为田文龙女人的那顿饭一模一样,在家静静的等着他回来。

田文龙回家依旧很晚,依旧带着酒气,但还没有醉。进门见到甜甜坐在餐桌前等着他,就随口说道:“不是说了吗?不用等我。你们先吃吧,我吃过了。”

但他得到的是甜甜淡淡的回答:“没有我们,只有我。”

田文龙当时就一惊,挨个屋子寻找,没有妈妈和儿子,回来追问儿子哪里去了?甜甜说:“你还知道有儿子,还不错,知道这是你的家。儿子跟奶奶在一起,现在你坐下,小龙。”

田文龙下意识的就坐下了,继续听到甜甜说:“小龙,还记得这些饭菜吗?第一次吃是什么时候吗?”

“是我们……”田文龙下意识的张口。

“对,我们第一次在一起的第二天中午,记得你说过,让我安心的做你的女人。”

“我也答应过你,要做你一辈子的女人。”甜甜继续说,丝毫不理有些错愕的田文龙。

“可能我要食言了,因为我不如外国的女人漂亮,也没有让你整天满身酒气开车的女人那么有能力,我只会给你做饭,给你换洗衣服,顶多生个孩子,惹你不开心。”

“甜甜……”田文龙急了,他不是她说的那样。

“我不好,儿子也不好,让你不开心。所以你才不愿意回家,宁可喝酒开车自己去找死,也不愿再顾及到我们。”

“所以,我想好了,我和儿子不会再给你添烦。我们离开,你不用再烦我们了。”

田文龙彻底懵了,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冲甜甜嚷道:“我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在外面没有女人,我只有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永远都是。”

“那你每天那么晚回家怎么解释?”甜甜好像早有准备,不温不火的问。

“甜甜,我在莱阳上班,100公里,开车也要1个小时吧?”田文龙继续吼道。

“那好,5点下班,1个小时。就算堵车,七点也到了吧?现在几点呢?10点多了,在哪儿赌的车呢?堵车还提供给你酒喝?”

“我这不是有应酬嘛。”田文龙的口气软了下来。

“天天有应酬的人是什么人呢?天天喝酒的人又是什么人呢?”甜甜还是声音不大,语调平缓。

……”田文龙无话可说了。

“不为我,没关系。我来的容易,凭你再找也不难,我们都还小。但小亮是你的骨血,妈妈又上了年纪,你就不为他们想想吗?25岁的男人,还是小孩儿吗?欧洲日本到处跑的人,能称为小吗?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

那天晚上,田文龙很久以来第一次在家吃饭,吃的六年前甜甜给他做的第一顿饭。虽然他没有表态,但再也没有回家很晚,也没有喝酒回家。不过,他也经常不回来,留在莱阳的住处。为此他的解释是工作忙,需要加班。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都用那个砖头式的大哥大给家里打电话,告诉甜甜和妈妈,听一听小亮的声音。甜甜也是在他每次回来的时候,给他做些好菜,让他在家里喝点酒。甚至周末忙的时候,会带着小亮去莱阳看望他。

田文龙也确实很忙,压力很大。这种压力不仅来自工作上,也来自他自己。他要买一栋别墅,把妈妈、姐姐还有甜甜小亮都接进去住。他觉得只有那样,他才能向人继续证明他是成功的,是最好的。但这需要很多钱,曾经看到的一处他满意的别墅,标价220万,那时他的所有财产不足零头。所以,他还要拼命的赚钱。

他还是继续接活儿,价码抬高很多。除了陆建新一班哥们什么也没说就答应了以外,其余的人都需要反复的谈。新的加工手段的出现,很多人都可以完成以前只有他才能做到的程度,他不是唯一的了。这更让他烦躁,情绪更容易失控。

后来,高博戡和方未明劝解过他,没必要给自己定这么离谱儿的目标。一切都循序渐进,不要急于求成,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干吗这么逼自己呢?陆建新说话一向不好听,可田文龙都能听进去,不过这次他也很不愿意接受。陆建新说你现在是黔驴技穷了,想办法学点儿新玩意儿吧,不然不到三十岁,这个行业就没你什么事儿了。虽然如此,田文龙还是承认,自己的技术水平确实停滞了很久,好像到了东清就没有再进步。

还有一点,由于学历他只有初中程度,高中没有读完,因此任何职称他都没有。他也没有参加任何的补习班夜校之类的,参加工作10多年了,还是初中程度。所以,当很多带着职称、文凭来到东清的新人们,带来新思维新技术的同时,也对这个当初高新挖来的头头显露出困惑,他凭什么当他们的头儿?

更重要的是,作为海外售后部的副经理,应当拥有的管理思维和能力他并不拥有,还是粗放式的打骂吼叫。能让东清继续重视他的是,欧洲的客商对他依旧很赞赏,很多情况都点名让他去,非他莫属。

看似正常的日子一直持续到1999年春季,其实这期间田文龙的压力与日俱增,他开始强迫压制自己的脾气,不带回家。五一节前,东清的老板从日本赶来,一是答谢员工,二是提拔任命。田文龙成为海外部的经理。

老板按照日本人的做法,答谢宴会邀请了员工家属,田文龙的妈妈、甜甜和小亮也受邀来到莱阳。日本式的礼节让妈妈和甜甜受宠若惊,小亮那时刚刚会叫爸爸,正在蹒跚学步时期。

宴会从中午持续到晚上,又从晚上延续到深夜。妈妈和甜甜她们只参加了中午的宴席,然后就回到田文龙在莱阳的住处休息等候。甜甜就没打算那天要回去,所以到了晚上,早早的安排妈妈和小亮睡下。自己则把沙发收拾出来,打算跟田文龙挤一下,明天再做安排。

下半夜1点多,田文龙回来了,发现妈妈和小亮挤在小床上,甜甜打算跟自己挤在沙发上,有些不高兴,认为不能让妈妈和孩子这么遭罪。正好妈妈和小亮也醒了,于是他让大家穿上衣服,回烟台再睡,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田文龙在家也是说一不二的,妈妈和甜甜没有说服他,也信了他没有喝酒的话。因为中午的时候,他确实没有喝酒,这会儿也没有酒气。于是大半夜一家人上路,甜甜还叮嘱田文龙慢点儿开,这么近,很快就会到的,不差这一会儿。

其实,晚上田文龙喝了酒,喝的是白兰地。这种酒烟台人称为“见风倒”,当时是年轻人们的喜爱。喝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闻不到酒气,还有一股淡淡的特殊香味,但遇到风吹,酒劲就会上来,比白酒还要厉害。田文龙单位住处的折腾了一回,受了风,开出莱阳没多远酒劲发作。车速太快,过桃村铁道岔口的时候,被铁轨垫了一下,整个车子失控。

据当时看守铁道岔口的工作人员描述,这辆桑塔纳腾空而起,向左越过隔离带,重重的摔在对面车道上,然后就是前后翻滚,撞到行道树后,又翻下路基,在田野里侧翻了数下才停住。整个场景如同外国电影一般,让在场的两位铁路工作人员目瞪口呆,数分钟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车辆完全报废,四个人全部受伤。甜甜由于在第一次翻滚的时候被甩出车外,所以仅仅是手臂骨折和其它擦伤,伤势最轻。妈妈和小亮还有田文龙昏迷不醒,警方在田文龙体内检测出很高的酒精含量,但由于昏迷,而且没有涉及到第三方,所以暂时把案子挂了起来,先救人要紧。

田文霞接到消息,登时就懵了,匆匆赶到莱阳医院。由于条件所限,当地无法进行进一步的抢救。田文霞只好求助烟台的医院,并打电话给陆建新一班哥们儿。但当时在烟台的只有方未明一个人,其余的都不在。于是方未明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联系好医院,并亲自开车引导救护车往返数次,才把四个人全部接到烟台救治。

一周后,甜甜就出院了,需要她来照顾他们。18天后,小亮不治身亡。22天后,田文龙苏醒,但意识模糊。27天后,妈妈也不治去世。直到第50天,田文龙才恢复意识,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了代价。

为了救人,田文霞拿出了所有的钱。甜甜把家里所有的现金都拿了出来,但还是不够。只好把房子抵押给委托行,换来了现金,但还是没有挽救妈妈和小亮的性命。这还不包括处理事故的罚款。

按照事故的严重性质,田文龙应该被追究刑责。方未明尽其所能,让最好的律师和相关人员出面,才做到了免于起诉。但罚款还是要交,几个哥们儿凑钱交了,暂时把这头儿安顿下来。

第四个月,田文龙出院时,没有再见到甜甜,只有头天他睡去时,她留在他枕边的一封信。信中寥寥数语,显示出甜甜心灰意冷,没有生活下去的必要了。她说:梦到了小亮,在白雪之中,在高山之巅,跟奶奶玩耍,我要去找他们。小龙你就是让我们家破人亡的凶手,我会带着对你的仇恨去找他们。

田文龙成年后第一次痛哭,疯了一样要找到甜甜。但由于体力受限,在老宅调养了近半年。

田文龙的所有都回归到零。没有房子,没有车,没有存款,还连累姐姐把准备刘宽回来结婚的钱也都用掉了。方未明从未提过罚款的事情,兄弟们替你担了,不用管了。

2000年的春节,东清来人付给他一笔钱,除了大半年的基本工资,还有一笔遣散费,口述了老板的决定。意思是东清对你仁至义尽,但无法继续用一个对家庭都无法付起应尽责任的人。这相当于田文龙又一次被开除。

2000年的三月,陆建新和高博戡来看望他,询问他的打算,希望他到宏康制造做事。但田文龙摇摇头,只想找到甜甜。陆建新长叹一声,说也好,找找吧。她心里还是有你的,恨是恨,爱是爱,爱恨都在你身上。不然她不会照顾到你出院,把妈妈和小亮送走。

几天后,田文龙不辞而别,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8年后在西安出现。甜甜一直没人知道她的下落,直到2003年底,周闽粤在西郊发现了她,当时她正在给一间杂货铺做事。陆建新在去西安前,做了最后一件事就是把甜甜安排到了宽子的酒店当客房接待,让她安心等待小龙,他去找她了。

田文霞在刘宽回来后草草结婚,因为他们所有的积蓄都被用光了。2002年有了刘刚。

后来,方未明一直在照顾甜甜。但2007年底,他突然被告知甜甜被一位长期包房的云南客人带走了。这位客人为了证明诚意,在烟台登记结婚,并且有些夸张的举办了婚礼。那个男人大她25岁。

……


路过

雷人

握手

鲜花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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