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考虑？

剩下的三天与客户谈判倒是很顺利，项目修改方案获得了认可，李之华代表乙方跟他们签了合同。又在上海办了一天事之后，22日中午，朱明杰开车带着李之华开始返回烟台。天黑前赶到连云港，拜访了李之华的一个亲戚，当晚就住在连云港。第二天快中午了才开车进了山东。一进青岛地界，赶上204国道堵车，直到天黑了才进入烟台。路过回里公路铁路立交的时候，朱明杰减速了，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个司机的坟墓，很容易出现事故。在大转弯处，车灯晃了一下，依稀看到路边的停车带上停着一辆SUV，很像周闽粤的那辆。朱明杰犹豫了一下，立即减速在下一个路口掉头返回，把车慢慢的停到了那辆SUV的身后。李之华问他怎么了？他说这辆车是周闽粤的，车牌对上了。大灯晃了几下，SUV驾驶室的门开了，下来一个女人，疑惑的朝他们走来。

下车的是牟亚楠，李之华并不认识，她很少跟华海的人见面，只是见过周闽粤。朱明杰很熟悉华海和德业，经常去玩耍。于是他也打开车门，下了车，问道：“你好，亚楠。车出了问题吗？”

“明杰啊，你怎么到这儿了？车没事儿。”

“怎么停到这里呢？闽粤呢？”

“在车上睡着了，单位出了事情，明天还得继续，只好这儿将就一夜了。”

“我去看看他。”朱明杰一边往闽粤的车上走，一边继续对牟亚楠说：“亚楠，你可真漂亮，你说你跟闽粤咋就不能凑合凑合呢，等什么都？”

“明杰，别，千万别”牟亚楠拉住了朱明杰。小声的对他说着什么。

跟在后面的李之华并不知道他们的事情，但还是被这个叫亚楠的打扮吸引住了，刚才朱明杰还夸她漂亮。亚楠穿的是一套华海的工装，大概是由于天冷，也戴上了工帽，但天黑看不清模样。李之华突然觉得这个打扮很熟悉，在哪儿见过似的，可又想不起来。亚楠跟朱明杰说完了，朱明杰一脸的吃惊，让亚楠回到她的车上，自己过来让李之华也上车，但并没有开车离开，而是沉默着。李之华问他出了什么事情？朱明杰半天才反问：“要想忘掉一个人很难啊，学历的巨大差异看来也能产生真正的爱，尽管它没有结果。”

这莫名其妙的话，让李之华感到很紧张，以为他是在暗示和自己的事情。心想自己打算跟明杰进一步的想法没有告诉任何人，也只是在脑子里想想，他是怎么知道的？好在朱明杰没有让她疑惑下去，告诉他华海老板的女儿白天的时候在这里出了车祸身亡，一共两死两重伤。这个华海的公主深爱闽粤，他们都知道，这个赵志敏在五虎面前也不避讳，毫不掩饰对闽粤的倾心。但这个周闽粤心结就在门户上，好几年没有做出反应。而离过婚的牟亚楠也喜欢他，为此方未明还开周闽粤的玩笑，两个女人爱你，你小子上辈子不知道积了什么德。刚才亚楠告诉明杰，闽粤很受打击，神情恍惚，死活不住酒店，就在现场睡在车上，还不断的梦呓。虽然牟亚楠没说后面的，但她和朱明杰都知道，周闽粤还是在心里爱赵志敏的，只是觉得配不上她，不可能长久才没有表示的。

牟亚楠也很黯淡，她明白这个九哥心里有赵志敏，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不小。回到车上之后，看着熟睡的闽粤和吴卫东，她甚至有了去吻周闽粤的冲动。这个时候周闽粤醒了，目光呆滞的看着车外。牟亚楠怕他出事，赶紧告诉明杰的车在后面停着，知道你在车上，想见见你。

朱明杰见到周闽粤下车过来了，赶紧打开车门让他上车。牟亚楠也上来在后座上与李之华坐在一起。朱明杰安慰了闽粤一番之后，才告诉他之华也在。周闽粤以为是肇志华，赶紧回头，却看到是李之华，于是毫无表情的对她说：“李经理也来了？明杰，赶紧把李经理送回去吧，别管了，我们的老八也在车上呢，没事儿，我们三个足可以应付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李之华跟闽粤打了招呼之后就不再言语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里面的事情她不清楚，怕说错话。朱明杰跟周闽粤简单的说了几句话之后，周闽粤与牟亚楠下车回到自己的车上，朱明杰开车进城，先把李之华送回家。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朱明杰暗替赵志敏惋惜，也替周闽粤遗憾，而李之华却在琢磨着朱明杰的话：学历的巨大差异看来也能产生真正的爱，尽管它没有结果......

他们回来两周后的腊月二十六，德通放了年假。李乾嘉给员工们发了薪水后就关门歇业了，让朱明杰开车带着他去蓝易。

德通公司一共82个人，只有12个人是烟台本地人，所以每年李乾嘉都提前几天放假，让员工们早几天回家团圆。由于前几年新买的写字楼，位于高层的中部，写字楼内保安措施很完善，德通也就不安排人值班，以前都是李乾嘉和朱明杰经常过来看看罢了。德通下属还有一个电子装配厂，这是十年前成立的，效益一直不错，养了60多号人。当初李乾嘉不懂生产管理和一线员工培训，朱明杰私下建议聘请当初小有名气的陆建新。当李乾嘉与陆建新聊过几次之后，下定决心聘请他为顾问，负责建厂和员工培训以及设备采购和工艺流程的安排，到现在装配厂也延续着陆建新当初的那套文件运作，一字未改。95年还是经朱明杰介绍，聘请方未明调研一个项目，没想到几个月下来，不仅有了调研结果，连研发周期和研发详细计划都出来了。李乾嘉跟员工们推演了几次都没有找到漏洞，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于是就照搬了方未明的报告，事实证明完全正确。96年认识了周闽粤，让李乾嘉意识到真正意义上的自动化时代到来了，这是他读大学和研究生的时候就梦想的，没想到烟台这个小城，周闽粤这个跟手下朱明杰一般大的年轻人他们已经搞出来了，而且还在持续研发。96年底在市里的高新企业会议上认识了肇志华，两个人一见如故，谈的很好。让李乾嘉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肇志华跟朱明杰也是铁哥们，这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仔细询问之后才知道，所谓的五虎就是他们。

李乾嘉爱才心切，本想把这剩余的四只虎也收拢到德通，哪怕再拉过来一只虎也行，好让朱明杰这只虎有个伴儿，好让自己添虎再添翼，德通肯定会随之发达的。可惜的是，这几个当初25岁左右的年轻人精力充沛，经验丰富，底子都很厚实，各自在各自的单位呼风唤雨，而且他们之间配合极为默契。这一点李乾嘉通过前几年朱明杰为了研发遇到的瓶颈而寻求这四虎的意见时，他就在旁边听着电话。朱明杰打了四个电话，说辞都是一样的，清晰明了，而且还特别通俗易懂。四个人想了几乎相同的时间，给了他四个貌似不同的方案。但实际看起来根本都是一样的，只不过细节略有不同，一个比一个巧妙，一个比一个干净利索，让李乾嘉难以取舍。不仅解决了当时的瓶颈，又为德通储备了一直到现在都在使用的技术根本，而且还一分钱没花，仅仅是朱明杰的四个电话和人家的几句话。李乾嘉为此跟张晓光商量了好几年，直到现在都在琢磨如何把这几只虎拢在一起，但他们都知道，这几个人可不是用钱就可以买来的，因为身边就有一个朱明杰，这只最小的老虎，从未对钱看重过。

华海的惨祸传遍了全市，周闽粤压力很大，几乎独自支撑着华海，虽然李乾嘉并不知道死的人里面有他的同科室亲如兄妹的同事，也有深爱着他，他也心里有她的实质爱人。上了车，李乾嘉就叮嘱朱明杰慢着点儿，小心。他也知道这是多余，十多年了，朱明杰一直很沉稳，从未出过事，也从不争强好胜，这在当初的年轻人里面很难得。

朱明杰先开车去了装配厂，李乾嘉叮嘱了厂长春节留人值班，注意安全之后，要了一份家住在农村的工人的地址给了朱明杰。他们春节要挨家都探访，算是老板体恤员工的举动，以前每年都是如此，这几年所有的员工都走遍了，这几个是家庭特别困难而且工作表现一直很好的。然后他们来到了蓝易。

蓝易正在开年终总结，一会儿就该是李之华的发言了，这是特意等他们来才让她发言的，因为两家技术合作，李之华这个项目经理必须要汇报给两个老板的。

李之华的发言很长，不仅有去年的总结还有今年的计划，已经做了的，正在做的，打算做的，洋洋洒洒的讲了3个小时，直到下午2点半才说完。她说完后，张晓光和李乾嘉还有蓝易的员工们都兴奋不已，早已忘了还没吃饭，都兴奋的讨论着。他们都知道，按照李之华的说法，今后几年蓝易如果能完成这些计划，将会获得很大的发展，到时候还不知道蓝易和德通谁吃谁呢。只有朱明杰一言不发，偎在沙发上无精打采。

李之华看到报告的效果不错，也放下水杯，兴奋的跟同事们交谈了半天，这才发现朱明杰蜷缩在沙发里，哆哆嗦嗦的抽着烟，一副懒散的样子。于是过去拍了他一下说：“哎，明杰，怎么样，你说能实现吗？哎，你还长能耐了，这会儿还抽烟抽的挺频。”

“我是抽烟垫着点儿，饿死我了。”朱明杰有气无力的说着。他不怎么会做饭，也就会蒸米饭和炒鸡蛋，一般回家都是买些现成的菜回去热热，再蒸米饭吃。而且他不吃早餐，所以中午饭要非常准时，一旦晚了就受不了，今天没有想到晚的这么厉害。看着李之华在滔滔不绝，眉飞色舞的演讲，也不好独自离开，只好硬撑着抽烟喝水垫着肚子。

李之华一听，看了一下表，这才发现都快3点了，于是很不好意的跟大家道歉，建议张总下午就散了吧，提前下班，明天再继续别人的总结，都赶紧回家吃饭。这个提议大家都没意见，都饿坏了。张晓光点头之后，一哄而散，纷纷找地方吃饭去了。李乾嘉和张晓光还有乔洁联系了酒店，让朱明杰开车带上他们去吃饭。李之华急了，冲他们喊：“哎，哎，你们不管我了？我也没吃呢。”

李乾嘉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说话都说饱了，我们不行，我们要吃饭。你接着说，我们吃完饭回来再接着听你说。”

乔洁过来推了李乾嘉一把：“乾嘉你别起哄了，之华可是我们的大将，饿坏了她可不行。走，一起去。甭理他。”

张晓光和乔洁是大学毕业后结婚的，同班同学，现在有一个15岁大的男孩子。而同班同学李乾嘉心高气傲，继续读研，甚至开了公司还去读博士。找了个媳妇却只有中专毕业，不仅没让媳妇来公司做事，还继续让她在原来的单位做出纳，有个男孩才6岁，夫妻俩倒是蛮恩爱，经常腻腻歪歪的被人笑，甚至儿子也时常说爸爸妈妈太那个了。

一行人到了餐厅吃自助餐，朱明杰是一言不发，拼命吃饭，真的饿坏了，而且还好像有虚脱的迹象，身上的汗不知道有多少，但脖子上的汗已经把衬衫的领子湿透了。他仅仅松了松领带，连扣子都没解开。李之华见他吃的差不多了，捅了他一下说：“明杰，吃饱了吗？”

“嗯，差不多了。”

“那好，春节后的计划跟你商量一下，还得用你那几只虎帮帮忙，行不？”

“你先等等吧，我再去拿点儿吃的，免得晚上都没饭吃。”说完，真的又去拿吃的了。

见到朱明杰走了，李之华愣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乔洁哈哈大笑，张晓光和李乾嘉也笑呵呵冲李之华调侃：“之华，碰到明杰这主儿，是不是觉得自己是遇到兵的秀才了？”

李之华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就愤愤的说：“真是的，至于吗？不就晚吃一会儿饭嘛，还能饿死？”

朱明杰回来又吃了一盘子的肉，这才擦了擦嘴对她说：“之华，你说吧，肚子里有食了，不慌了，说到明天早晨我也不怕了。”

李之华生气了，哼了一声不理他。朱明杰莫名其妙，奇怪的看着她，又看了看两位老板和乔洁，问道：“怎么了？谁惹她了？”

“你呗，跟你商量点儿事，你又拿劲了，哪儿那么大的架子啊你。”乔洁抱不平，冲朱明杰发难。

朱明杰真的是无辜的，他是真的饿了，仅此而已。解释了半天才得到李之华的谅解，开始商量春节过后的打算和安排。几个人直到晚上9点才大概讨论出来个眉目。“春节期间交给朱明杰和李之华再好好想想，反正你们俩也是单身，没什么事就想想工作吧，除非......除非你们要凑合凑合，否则就......”张晓光又开始了调侃。

这次朱明杰还是没有反应，去停车场开车去了。李之华却冲乔洁嘟囔道：“乔姐，该管管张总了啊，不好总拿下属开玩笑的。”

李乾嘉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她说：“之华，都不小了。以前的事情也不用再提了，年龄能力都不是问题，问题就在书读的太多了，这五虎都是这个样子，都找了同学历的老婆，结果呢有好有不好，其实呢学历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对待。如果把学历当成本钱，那日子就没法过了，如果仅仅是个谋生的本本，那就大可过的很好。你看我那口子，当初我可没少费精力，还死活不答应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呢。你当回我，试试看，往后还有几十年呢，这么熬不如一块儿过呢。怎么样？春节就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直接办啊。”张晓光打诨道。

李之华这下不说话了，心事重重的上了车。

整个春节，朱明杰除了初一在哥哥家过的以外，其余时间都带着李乾嘉下乡到员工家走访，根本没时间跟李之华商量。李之华呢，也没考虑什么单位的事情，而是在琢磨这个朱明杰，又看了无数遍的《追捕》，也没看出来真由美哪个地方吸引了他。她真的很喜欢他，如果有可能也真的愿意跟他过一辈子，但犯愁的是，这个可能在哪里呢？说实话，李之华并没有正经谈过什么恋爱，从小到大一帆风顺的，一切都太顺利了。学习生活很顺利，回到烟台，工作也很顺利，父母介绍的朋友也看着满意，不到一年就结婚了。没想到这家伙捅了那么大的漏子，不仅锒铛入狱，也让李之华蒙羞。从那以后，她就不再考虑这事儿了，怕了。但前年张晓光的调侃，让她动了心，可也仅仅是动心，并不知道去哪儿找这个可能，自己去追他？好像自己不会，也好像自己做不来，应该他追我才对。但那天李乾嘉的话让她知道，这个可能还真的在自己身上，朱明杰可能真的不敢招惹自己，这该死的学历。李之华真的急了，抱着电脑一个假期看了无数遍的光碟，还是没有眉目，她想找出朱明杰的喜好，哪怕是一点点，但丝毫看不出来。她从未怀疑自己的智商，这部电影和这个朱明杰可真的让她挠头了，真不如带个项目来的痛快，这可真的很累人，很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