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出来吧，你依然坚强

赵志刚的婚礼是十月一日国庆节，也就是常玉婷回来后的2个半月。其实赵志刚也没有可以准备的，自己的小别墅早就准备好了6年了，询问常玉婷的意见，她说都挺好，什么都不用变，也什么都不用买，足够好了。8月中旬，赵光凯带着老伴儿，赵志刚开车来到常玉婷家正式请求结婚。常玉婷的父母受宠若惊，惊叹上世积德，女儿今生遇到个好人家。双方家里人都比较简单，除了本家几口人之外就没什么直系亲属了。本来也想学刘黎明那样什么都不操办，两家人吃顿饭就得了。但赵光凯的老伙计们和厂子里的人们不干了，不让随份子可以，志刚结婚不请喝喜酒可不行。于是赵志刚结婚，赵家人和常家人跟没事儿人似的，赵家的朋友们和下属们忙活了起来，一统计，两家人的亲朋好友加起来超过五十桌，这还是一多半没通知到的。

至于结婚怎么办，酒席在哪里举行，都通知谁，谁中午来，谁晚上来。谁负责开车谁负责司仪，谁录像摄影等等一切，都在工会主席那里控制，整个工会和办公室所有人忙活了一个多月。而两家当事人呢，该上班上班，该逛街逛街，跟他们没关系，到时候听命令就是。

赵志刚和常玉婷巴不得呢，1、3、5二人早上在常玉婷家里陪她的父母，下午在赵志刚的家里陪他妈妈，晚上二人在小别墅里忙着造人。2、4、6二人去华海，去看看车间，看看新厂房，看看工艺和产品，更多的时间是在技术科。常玉婷从不发问，只是静静的在技术科看着，其他人慢慢也就习惯了，该干嘛还干嘛。一个月后，常玉婷对赵志刚表示，你们父子真有本事，把这帮干家子凑到了一起。认为自己将来能跟他们共事简直就是一种荣幸，一种享受。

赵志刚结婚的时候，周闽粤上午见到他俩说了会儿话，在酒宴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接到传呼，匆匆就走了。晚宴也没有参加，事后得知他的妈妈突发脑溢血，还好发现早，症状轻微，及时的抢救过来了。

周闽粤的妈妈很是豁达，缓过来之后对儿女们笑着说：“不用那么紧张，你们五个孩子我还没稀罕够呢，怎么也得看着小孙子出生才行。”周闽粤一撇嘴：“那我还是不结婚了，您活成老妖精得了。”

周闽粤的二姐对杨丽的事情有些恼火，看似独立有主见的姑娘怎么就被父母左右了呢？前几天还问他们怎么样，这杨丽还一脸的幸福说闽粤怎么好呢。第二天带上戒指就跟别人订了婚，这事儿还没法问弟弟，也没法说，二姐只好窝着火自己憋着冲二姐夫撒气。周闽粤为此还劝二姐，认为这是天不遂人愿，没办法，反而劝二姐想开点儿，好像失恋的是二姐。

二姐觉得对不住弟弟，要补偿。于是发动全家给弟弟找女朋友，每人限最少找一名供筛选，大家商量后再给闽粤说。也该不遂愿，找了一大堆，也筛选了一大堆，还尽量之前瞒着闽粤。最后大家在商量的时候，大哥一看名单就扔一边去了，说小妹神经、没脑子。大哥说小弟第一个女朋友就叫那个什么丽，你们可好，挑了7、8个不是丽，就是莉，再不就是立，难道这世上的女孩儿就没有叫别的名字了吗？这不明摆着刺激小弟嘛。果然，当挑出一个最不错最有希望的那个立跟周闽粤一说，他一听就乐了：“二姐，你甭操心了，我还是让妈当老妖精吧。”

10月5日，10多辆集装箱货柜车进出华海，卸下了最后一批设备。两条总装流水线，10台万能磨床。周闽粤和吴卫东两个人上手指挥安装。赵志刚带着新婚的常玉婷也到场天天跟着进度，他们打算11月新厂房开工典礼后再去度蜜月。周闽粤和吴卫东的性格相似，都有着一种霸气，舍我其谁的霸气。二人配合及其默契，从未听到二人争吵过。吴卫东欠缺的是韧性，周闽粤的刚性韧性是十分强劲，往往在吴卫东快要放弃的时候，挺身而出撑住局面。这一点常玉婷非常清楚的看到了。在所有设备安装调试好后，离11月份还有半个月，进入试生产阶段。吴卫东还整天在新厂房盯着，周闽粤却再也没进去过，而是到了原来的那几栋车间厂房去了。

这些厂房已经没有工人了，除了陈旧的设备什么都没有了。周闽粤挨个车间转着，抚摸着这些设备，有些舍不得。马上就要整整5年了，这些设备他太熟悉了，大部分他都操作过。周闽粤知道，这些厂房和设备很快就会不存在了，老板肯定会卖掉设备拆掉厂房，另外盖新楼的。华海将除了名字以外，一切以前的东西都会不复存在了。

技术科的人都盯在新厂房里配合试运行，而周闽粤在独自赶进度，出图速度加快了不少，已经完成了70%的工作量了，从牟亚楠的三维图上，已经看出来新设备的雏形了。留在技术科配合他的只有牟亚楠，还有偶尔从新车间返回来的赵志敏。周闽粤认为新安装的设备都是自己经手的，都是亲自调试过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偶尔有问题厂家的人都在，他们会处理的，我们没必要去盯着。

10月底的时候，赵家新过门的媳妇常玉婷就跟老公和公公婆婆说了自己观察了两个多月的感受。华海的产品线还是太短，品种太少，不足以应付大风大浪，应该再加大投入，研发储备相当多的产品，把自己打造成钢筋铁骨，应付更大的市场冲击。然后提出人员结构问题，不仅采购销售生产车间有问题，连技术科设备科都有问题，特别是技术科。

常玉婷认为技术科这几个牛人在别的单位早就是各个独立科室的项目负责人或者领头人了，而华海却把他们凑在一起窝着，使他们发挥不出来。他们个顶个是拳头，而我们却把他们当巴掌使，感到非常可惜。建议增加一批人，要马上。从现在开始磨练培养，5年之后会成为人才的，哪怕是10%的人成为人才都是不得了的。而技术科这些人都是为了一种信念，一种报恩的信念，一种除了为钱以外的信念在做事。而这些信念现在的人身上没有了，根本找不到了。

赵光凯非常清楚儿媳妇说的这些都是他几年来一直在考虑的，认为她说的对，于是准备立即采纳。先从生产部和销售采购开始，林立真的不适合领导生产部，让他转为副职，外聘了一位生产部经理，这是年底的事情了。采购和销售在第二年的春天合并，成立华海营销公司，搬到市内上班。而技术科暂时没有动，赵光凯要让儿媳妇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解决技术科和设备科的问题。但当务之急要把技术科的这个巴掌掰下一个手指头来，那就是周闽粤，这也是赵光凯交给儿媳妇的任务，两个多月来一直在观察着他。

常玉婷认为周闽粤是一匹狼，一匹独狼。霸道、凶狠、残忍、为了同伴宁可只身踏险。这一点从高中开始就感觉到了，只不过那个时候常玉婷的思维还不成熟，没有真正领会这个意思。经过10年的闯荡，她已经清晰的看出来，这个周闽粤就是传说中的山东狼。常玉婷认为周闽粤这种性格的人，在个人生活上不会顺利了，没有哪个女人会容忍跟一匹狼生活在一起。但如果真正的了解了他就会发现，他会对女人很好，会为女人安排好一切，会为女人解除后顾之忧，排除前途的险恶。但很难有女人会理解他，很少有女人会有狼的耐性和韧性，往往在快要成功的时候放弃了。周闽粤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虽然隐藏很深。但这匹狼对华海非常的有用，他对华海有着深厚的感情，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华海的将来，这个从他的设计上已经看出来了。他的设计就算在她读博士的时候也不会去尝试，而他就敢设计并且坚持了一年半。

当常玉婷讲完对周闽粤的认识后，赵光凯不住的在点头，赵志玲和赵志敏干脆就听傻了，而赵志刚听的是一身的冷汗。赵志刚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当着家人的面抱住常玉婷说：“我的天呐，你幸亏嫁给我了，不然还真给周闽粤这小子养了5年媳妇呢。”常玉婷笑着说：“放心吧，我喜欢小狗，不喜欢狼。”他们三个都一般大，都属狗，常玉婷认为这个周闽粤是个另类，就是一匹狼。

常玉婷建议公公不要再跟周闽粤商量什么，直接采用命令的方式。理由是周闽粤是独狼，而不是孤狼。独狼是服从狼群家长指挥的，自己不会擅自行动。而一旦独狼接受指令，它会采用自己的方式去完成任务，绝对不用担心它的忠诚。但常玉婷并不认为周闽粤会长久的呆在华海，只是想办法尽可能拖延他离开的时间，给华海更多的时间准备。常玉婷的理由是独狼往往会因为配偶而离开狼群，但绝对不会伤害狼群，会在很远的地方关注着，一旦需要或者得到召唤就会奋不顾身的护卫原来的狼群。

赵志刚听完犯蒙了，问自己的老婆，你这是去硕博连读念的自动化？还是去学的动物专业？还是去学的心理学？还是管理？你把毕业证再给我看看不好吗？我怎么听糊涂了呢？常玉婷说在澳大利亚没有狼，原来有一种塔斯马尼亚狼，后来灭绝了，她很奇怪，这么广袤的草原上怎么会没有狼呢？于是在闲暇之余专门研究了狼，也是因为烟台老人们常说我们以前就被称为山东狼。阅读了大量关于狼的资料，国外有很多研究人与狼性格之间的书，她都喜欢看。没想到回来短短两个月，她就把狼性用到了周闽粤身上。

赵志玲望着小妹赵志敏可是埋怨上了，你好歹也是硕士，还是斯坦福的，怎么就2年了还没玉婷这脑子呢？你都去干吗了？是去念书了吗？去，把你的毕业证再拿给我们看看。

赵光凯点点头，表示这个周闽粤的事情他去办，让赵志刚陪着媳妇准备开工典礼后的蜜月旅行。他们先去海南呆一个月，然后老伴儿也去修养，全家人在海南过春节。赵志刚他们可以呆到明年的4、5月份再回来把孙子生下来。

当赵志刚两口回到小别墅的时候，赵志敏可怜巴巴的跟来了。她央求燕子姐告诉她如何让周闽粤喜欢自己，她不奢求周闽粤爱她，只要喜欢她就好了。赵志敏表示自己真的很爱他。赵志刚一听妹妹的傻劲又来了，只好摇头：“你们姑嫂俩聊吧，我上楼回避。”

常玉婷劝赵志敏死心吧，这周闽粤不会跟她有结果的。赵志敏哭了，哭的很伤心，常玉婷心软了，对她说：“志敏，你也算富家小姐了，怎么可能没有名分的跟他一起呢？你也不小了，26岁了，公公婆婆不会让你拖很久的。”但赵志敏不管，哪怕没有名分也会跟着他，只要他不结婚，她就不结婚。常玉婷无奈，只好对她说人都是有感觉的，特别是男人，总有一个地方或者一件事情能让他有反应，尝试着找找吧。劝她不要跟闽粤计较，不要跟他可能有的女人去争，这样也许会有机会。最后说把你能给他的都给他吧，如果你还有能给的话。常玉婷也觉得自己挺缺德的，这么跟小姑子说话显然不是做嫂子该做的。她也很清楚这个小姑子恐怕没有能给周闽粤的了，只不过希望周闽粤暂时能犯一次错，糊涂一次，让小姑子得逞。这样就会拖延几年，让这匹独狼多留在狼群里几年。因为常玉婷明白，她自己就是一匹狼，而且就是将来狼群中的家长之列，他们都需要这匹独狼。

周闽粤第二天一上班就被叫到赵光凯办公室。接电话的牟亚楠吓坏了，哆嗦着告诉他赵总口气很严厉，让你马上去。周闽粤还以为设备出了问题呢。翻看了一下最近几天的记录表，没有任何事故和故障记录，于是一头雾水的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赵光凯见到他来，指着沙发让他坐下。但周闽粤没坐，站着等他忙完。赵光凯递给周闽粤一份公司文件，上面是任命书：任命周闽粤为临时副总经理，全面接替赵志刚原来的副总经理职务，任命即日生效。下面还有注释：周闽粤依旧在技术科办公，仍然负责目前负责的工作，在技术上还是服从技术科的领导。并加注了一条：岗位津贴增加1000元，直到代理结束或者另有任命为止。最下面是一行小字，本任命印发30份，交给各科室备案和厂区张贴。

周闽粤愣在那里，没了反应。赵光凯若无其事的说：“志刚要去度蜜月，玉婷呢也怀孕了，需要调养。要到明年五月份才回来，大概6、7月份就生了，然后再坐月子，养孩子，怎么也得一年半载的。你呢来的时间不短了，也有能力，跟志刚又是同学，只有你能接替他了。志刚也说能帮他的只有你了，你不会看着我老头子一个人忙的团团转吧？闽粤。”周闽粤还是没有反应。赵光凯底气不足了，问他：“闽粤，你不会要跳槽吧？”周闽粤这个反应过来了：“不会，怎么会呢？”赵光凯点点头：“那就去吧，谢谢你。闽粤。”

周闽粤拿着任命书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问赵光凯：“赵总，志刚原来是干吗的副总？”他还真不知道赵志刚到底是负责什么的，也不知道公司上层是怎么分工的。只是知道赵志刚好像什么都管，什么都说了不算，是个联络员的角色。赵光凯告诉他，志刚的电话已经转到他的办公桌上了，厂里已经都通知到了，只要有电话找他需要他去解决处理的问题，就都是他的事情，无论大小巨细。

周闽粤回到技术科，一屋子人都站着看着他，手里拿着跟他一样的任命书在发呆。技术科除了赵志敏谁也没有听到风声，而赵志敏也没想到爸爸动作这么快。还是季芳打破了沉默：“闽粤……周总，您来了。”然后缓过来似的喊着：“亚楠，看茶。周总来视察工作了。”大家这才笑了起来。周闽粤苦笑着把任命书放到桌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们就拿我开涮吧，不摔死我不算完。”

不到一个小时，周闽粤桌上的电话就开始响了。真的是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甚至孩子生病，女工来月经请假之类的事情都要请示。周闽粤忙乱了不到2个小时，就开始得心应手了，该转给谁去办就转给谁，该给谁电话就给谁。让办公室把公司的全部制度送上来一份，一个下午看过之后，在自己的电脑上录入修改起来。牟亚楠也帮着输入，第二天，厚厚的一摞制度就都上了电脑。周闽粤画了一个流程图，分析了现有的不合理之处之后，第三天给赵总提交了一份新的制度和岗位职责以及流程。赵光凯一看，乐坏了。这就是他这几年犯愁的，而且还疲于奔命的，赵志刚这几年忙的不可开交也是为了这个。原来从根本上就错了，制度执行流程本身不合理造成了现在的混乱。

周闽粤两天两夜没睡了，就为了修改这些。他的理由很简单，孩子生病请假，车间组长和部门科长就可以批复，连主任都不需要通过。有制度在，孩子生病带薪假是最多三天，每年2次，超出部分有扣罚和补贴制度，那么都有这些制度了干吗还要找高层的人批复呢？组长主任科长们还有什么权？难道只有责任吗？还有一些报销制度，生产制度，甚至选举个先进都要高层批准，这不扯淡嘛，要批准还选举做什么？直接高层挑一个就是。

赵光凯看完后，笑着对赵志刚说：“你这个傻孩子，傻干了7年，人家来了5年，干了3天就知道问题了。这怎么比？”常玉婷也幸灾乐祸的看着赵志刚。赵志刚郁闷的说：“我也觉得不对，但老爸这么定的，人家这么问的，难道还能不去处理解决？”常玉婷倒是赞同周闽粤的说法，该谁孩子谁抱走，别都放高层养着，这里不是托儿所。

新厂房开工典礼时，周闽粤没有出现在主席台上，而是在新厂房巡视。当上面的领导过来参观时，赵光凯介绍这是我们年轻的周副总，没有代理两个字。

正式开工后的半个月，周闽粤的电话越来越少。各个部门很快就被他的风格感染了，都推上去还要自己做什么？一切按照制度来就是，各自抱回自己的孩子。周闽粤甚至一天都能出好几张图，晚上偶尔去车间转转，根本没有开始时的混乱了。

11月下旬的时候，胶东开始下雪了，新购入的4部大货车有一部在济南出了车祸，造成重大交通事故。虽然没有出人命，但也伤了好几个，损坏了好几辆车。这事儿以前都是赵志刚办的。于是周闽粤开着赵志刚留下来的轿车带着办公室主任去了济南处理。临走时他也死活开不走，没办法只好让牟亚楠下来教给他怎么开这个自动挡的车。牟亚楠教完后，心满意足的说：“我还以为就我不会呢，原来九哥也不会。”周闽粤哭笑不得，只好埋怨赵志刚一老爷门儿怎么买了个自动挡的车。

经过四天的慰问协调处理，与受伤人员达成协议，赔偿损失和医药费，并让保险公司出具报告。回到烟台已经是大雪纷飞了，走到桃村和回里路段，周闽粤对办公室主任说今后一定要提醒司机们注意这些路段，一旦下雪非常的危险，一定要慢。

当回到华海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上班的时候了。技术科只有小陈和小赵在。周闽粤询问人都哪里去了，他们说给牟亚楠送葬去了。

周闽粤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给谁送葬？他们这才仔细说牟亚楠的妈妈煤气中毒过世了，前天的事情。今天火化，大家包车去了火葬场，给牟亚楠的妈妈送葬去了。周闽粤询问了他们走的时间，一边出门一边指着这俩说：“你们两个，以后把话说明白，别吓死人不偿命。”

当周闽粤开着小霸王赶到火葬场的时候，大家正在陪着牟亚楠，把她妈妈的骨灰，和先前寄存在这里他爸爸的骨灰合并，找了一处松柏长青的地方埋葬。牟亚楠一直很麻木，没有眼泪，眼神呆滞，只是死死的抓住骨灰袋不松手，方广德和刘黎明要不下来，也就无法倒入挖好的坑里。

季芳先看到了周闽粤，走过来对他说：“几天了，一直这样，怪吓人的。”然后走到牟亚楠身边说：“亚楠，松开吧，老九赶回来了。”牟亚楠呆滞的抬头看着周闽粤，手里还是死死的抓住骨灰袋。周闽粤用口型告诉她：“哭出来吧，你依然坚强。”牟亚楠看懂了，木然的点点头，突然放声大哭。

这场嚎啕大哭，把大家吓坏了。从她妈妈过世就没听到她哭过，季芳和赵志敏愣了一会才赶紧过去搀扶她。周闽粤过去接过她手里的骨灰袋，让她们一起蹲下，打开袋口，让牟亚楠把父母的骨灰倒入坑中。当刘黎明盖上第一铲土的时候，牟亚楠哭昏了过去。

周闽粤没有手机，办公室主任很少出差，也没有手机。二人在济南这四天都是给赵总和财务科电话联系，谁也没跟他们说这个事情。而赵志敏以制度有了，自己的孩子自己抱走为原则，这事只是打了招呼，并没有请示，自己安排科里人帮助料理后事。

回市区的路上，季芳简单的说了目前的情况。从出事儿那天起，牟亚楠就在自己妈妈家的房子里由季芳和赵志敏陪着过夜。周闽粤从后视镜看到牟亚楠靠在赵志敏的怀里还在抽泣，已经昏头涨脑极度不清醒了。于是停车在路边，用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给季芳看。季芳点头说都有，没有问题。然后周闽粤又写了几个字，季芳眼神表示现在没法说。周闽粤又写了几个字，季芳点头。

于是周闽粤对赵志敏说：“科长，时间不早了，让大家坐车回家吧，你打电话让小陈和小赵到点儿下班吧。我们送亚楠到老三家住几天，然后再做安排。”赵志敏马上照办，大家纷纷下车换乘公交。牟亚楠挣扎要回自己妈妈家，季芳和方广德让她听老九的安排吧，这才放弃了打算。

季芳用赵志敏的电话给婆婆打了电话，提前熬了小米粥。几个人来到方广德家里，让牟亚楠喝了点粥，吃了点东西。季芳跟婆婆要来安定片泡在粥里让她喝了，不一会痛哭疲劳的牟亚楠就睡着了。安顿好她之后，周闽粤代表公司感谢了方广德父母，表示今后还要麻烦几天，二位老人欣然同意，会像自己的闺女那样对待她。

这个时候，周闽粤才问季芳和赵志敏：“说说吧，她那个男人又怎么了？”但二人都不清楚，从出事儿就没见过他男人露面。周闽粤用赵志敏的手机给工会主席打了电话，询问最近的走访情况，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周闽粤只好让季芳这几天不要上班了，在家陪着牟亚楠，直到她缓过来。无论牟亚楠要做什么，只要出这个门，一定要他知道并同意。

离开季芳的家，周闽粤带着赵志敏送她回家。路上，赵志敏小声的问能不能吃了饭再回家，饿了。周闽粤认真的看了看她，问她想吃什么？她说去前面的解放路吃拉面吧。

送赵志敏回到家，周闽粤跟了进去，向赵光凯汇报了济南处理事故的情况。然后对赵光凯郑重道歉，表示自己太武断了，认为一切孩子都可以抱走，但婚丧嫁娶这样的大事必须要通知高层和工会，这些事情必须单位和工会要出面的，不能单纯以同事情谊去办。还有女工走访的问题，不能光管着女工，也要走访娘家人，这次就是一个疏忽。赵光凯点点头，自己也没有想到这类事情，不怪他，毕竟刚开始，慢慢来。

望着周闽粤离开的背影，赵光凯感慨的说：“玉婷说对了，这小子就是一匹狼。”

牟亚楠上次受到家暴被发现后，周闽粤去吓了他男人一下。男人收敛了许多，但赌博的毛病依旧没有改。虽然几次工会走访都掩饰过去了，因为男人对妈妈还是有孝心的。后来她就发现所谓的孝心不过是从妈妈手里要钱去赌博，而妈妈为了女儿幸福也只好给他钱。为了防止牟亚楠接触她妈妈多了会露馅，她男人就不让她经常回去，虽然不到200米，牟亚楠只能一大早上班的时候提前来看看妈妈。

最近几天天气冷了，她妈妈就把蜂窝煤炉子搬到屋子里去了。牟亚楠几次让男人帮忙给架好烟囱，但他总是说晚上去，却晚上去了赌桌。那天早晨，牟亚楠去看妈妈，发现妈妈已经僵硬，过世多时了。牟亚楠一下子万念俱灰，甚至死的心都有了。好心的邻居看到院门房门大开，以为招贼了。进去一看发现这个情况，一面报警，一面帮助牟亚楠电话通知了技术科。

当赵志敏和季芳她们赶到的时候，牟亚楠的妈妈已经被拉走了。牟亚楠的神态让二人极度不放心，于是决定留下来陪着她。期间赵志敏毫无主张，几次要给周闽粤打电话，但周闽粤根本无法联系。第二天陈亮亮主持安排了一切后事的办理，并通知了她男人。后来被告知由于聚赌而被警察抓了进去拘留了，因为他是组织者。

第四天是周日，周闽粤接到季芳的电话，来听牟亚楠的请求。她的请求是：1、申请在宿舍住宿；2、申请公司帮助找律师离婚；3、请公司协助处理妈妈留下来的房产；4、要求马上回技术科上班。周闽粤全部答应了，立刻电话联系工会主席，让他找律师，并且通知后勤安排好宿舍。至于房产则让办公室主任前去牟家疃打听，周一牟亚楠就可以住进宿舍上班。

周闽粤知道摆脱失去亲人痛苦的最好方法就是工作，他也是在父亲火化后的第二天就上班工作的。第三天，办公室主任打听结果出来了，那个地方三五年内就要改造，不建议提前处理房产，哪怕是房子先封存呢。于是主任替牟亚楠出面，把她的户口迁回到老房名下，派人收拾封存了房子，并定期过来看看。

牟亚楠的离婚没有受到什么阻力，在她男人从拘留所出来的时候，就被车一同拉到了民政局签字办理了手续。牟亚楠结婚一年8个月后离婚，只有24岁。

周闽粤的“老九”计划在1998年的1月6日腊八节的时候完成了全部设计，牟亚楠加班加点甚至彻夜不眠的赶出来三维装配图。当大家在图上作业会审通过时，都露出了笑容，牟亚楠也在失去母亲一个多月后，终于轻松的笑了出来。

这天晚上周闽粤请客，牟亚楠2年来第一次参加了聚会，还喝了酒，趴在季芳怀里又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