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

1993年的1月30日，虽然是星期六，但却是正月初八。这是烟台市大部分企业结束春节休假后的第一天上班的日子。这座胶东小城依旧保持着浓厚的春节氛围，路上虽然上班的人们增多，但依旧相互寒暄，拜年声不绝于耳。按照小城的习惯，不过正月十五不算过完年。虽说初八就上班，每日除了神聊瞎侃就是安排宴席。直到正月十六才能把一年的亲朋好友的关系打点完，才能把好友间的请客吃饭告一段落。所以，在正月十六之前几乎没人正经上班，虽然都按时到岗按时下班，可正经的事情往往是正月十六才开始的。

烟台芝罘区的西界与开发区接壤的一大片土地，叫做西沙望。本是夹河的冲积带，河流冲积形成的陆地，大概形成有几百年了。虽然有几处人口密集的村庄，却绝无高楼大厦，表面土层下20厘米就是细细的沙子，据说沙层的厚度达到几十米。村庄都坐落在西沙望的东部，而西部本是连绵不绝的黄沙和灌木，突然到此的人们会误以为到了沙漠边缘。建国后，这里建立了苗圃，全部种植上了各种树木和灌木，后来又种植培育了很多观赏类花木。40多年来，这里除了夹河两岸还能见到一些黄沙之外，几乎看不到沙子了。只有走进灌木林，才能发觉脚下是沙子，而不是泥土。60年代后期，这里成了刑场，枪毙死刑犯人的地方，正因为如此，给了人们恐怖的感觉，绝少有人没事来闲逛游玩。70年代末，在这里建立了液化气公司，供应全市的管道人工煤气。然后有几个国营厂设在这里，有造纸，印刷这样的污染型企业，也有机器制造这类重型或中型的铁工厂。虽然有了人气，白天能够看到人们的进进出出和车辆活动，但到了天黑却依旧死一般的寂静，连唯一的一趟公交车都是夏天晚上7点冬天晚上6点半就收工了。虽然西沙望的西部给人恐怖的感觉，但建国以来从未发生过任何治安案件，夜间过往的行人大多都是自己吓自己。路灯稀少而且昏暗，马路上经常有横穿的刺猬和野兔，有时候会有狼，一两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狼。这些狼很怕人，见到人之后会比人的恐惧还大，比人跑的还快。解放前就有一种说法：东北虎，山东狼。这个山东狼就是指的烟台狼。不仅仅说的是真正的狼，也是暗指人，暗指烟台人的性格有狼的体性：孤傲，冷漠，凶狠，群体意识强。但这些说法在解放后渐渐的消失了，既没有了东北虎，也没了山东狼，都被社会同化了。85年以后，狼就再也看不到了，组织了几次清剿活动，打死几条狼之后，就彻底没了。市里有关部门不能容忍在城市的中心区—芝罘区还有狼在活动。毕竟这是一群野兽而不是宠物，会伤人的。

华海机电仪器制造有限公司就坐落在西沙望的中部，一条宽阔的苗圃路把村庄和工业区隔离开。华海机电在苗圃路的路西，它的西侧隔壁是印刷厂，北侧是一家钢铁冶炼厂，再往北就是沙滩和大海了。南侧是通往开发区的公路。苗圃路的路东是一排20几栋新建楼房的无名小区，除了几栋周围企业的宿舍楼之外，就是商品房。由于太偏僻，房价居然只有每平米7、8百元，但即使这样，也绝少有人买，开发商大为苦恼。不得已市里把这些房子作为市内拆迁小区用的周转房，提供给拆迁户临时躲迁。这些楼房的1楼，开了很多的饭馆和小超市，也算方便了周围的人们。小区的东侧是一片庄稼地，然后才是牟家疃、孙家滩、姜家夼这些村子。当然这些村子早已划归市政界内，村民早已是城镇户口，但人们依旧采用这些原有的称谓。小区的北侧则是一片空地直到2公里外的大海，好像从未利用过的土地，灌木杂草丛生。

在华海机电仪器制造有限公司的2楼会议室里，聚集了12个人。董事长兼总经理赵光凯正在给新聘任的9位技术人员进行企业介绍：华海机电制造有限公司原来是国营华海机器厂，90年改制后变为股份制，实质上成为赵光凯的私人企业。赵光凯是侨属，在改革初期利用海外关系和精明的头脑大发其财，赶上华海机器厂改制，就筹措海外资金，花了1200万收购了华海。虽然日后的几年里不断有人上访，说赵光凯和原华海的管理人员内外勾结，让国有资产流失，涉嫌偷税漏税等犯罪。但事后许多部门多次对其进行审查，甚至组成联合调查组进行调查，都没有查出任何问题。赵光凯社会关系很简单，没有后台也没有市里省里的关系，纯粹一个有商业头脑而且精通政策的人，利用政策的漏洞和法律的空子，不仅发了财，而且还花了微不足道的钱收购了华海。收购2年半当中，销售额突破8千万，远远超过当初国营时期的5倍，把一个年年亏损的国营企业变成一个新兴的利税大户。不仅保留了原来国营厂的300多人，还新招募了200多工人。市里区里对其刮目相看，既然没有违法犯罪那就不再进行什么调查了，转而给予支持，树立典型。52岁的赵光凯深知枪打出头鸟的古话，并没有在社交场合抛头露面,除了一些领导点名要他参加的活动外。而是像一个普通业务员那样，成天天南海北的到处跑，调研市场，销售产品。这次招聘技术人员是92年10月份就开始了。

原来华海的技术人员有17个人，改制后走了4个人，持续2年多的调查又走了5个。剩下的8个人都是工艺员和设备管理、维修的人员了，根本没有研发能力甚至连技改能力都没有。赵光凯也是无奈，上面在调查，你又不能拦着人家不走，只好看着有能力的人一一走掉毫无办法。

经过将近3个多月的反复考察和面试，今天在座的9个人就是留下来的精英了。赵光凯把华海目前的状况和打算对这9个人说了一下，然后让财务科的赵志玲介绍一下财务制度，其实就是工资待遇。赵志玲28岁，山东财经大学毕业，也是赵光凯的大女儿，华海的财务科科长。与大学的校友济南人林立结婚，有一个男孩叫林刚，刚1岁。林立也是华海的生产部主任。赵志玲介绍了3金1险和工资待遇，强调试用期为6个月，基本工资为1500元，试用期满为2000元。但没有提加班工资的问题，也就意味着加班纯属自愿，可能没有任何的补偿，这9个人都是工作多年的，很清楚没有交代的东西也就是意味着没有了。赵志玲明确说了奖金的分配，技术人员的奖金有两个部分组成，一个是平均奖：按照销售人员的平均奖金计算，80%为技术人员的平均奖，60%是其他管理人员的平均奖，工人则是按照工时定额来的，他们不按照平均奖计算。二是研发奖金：每次的研发都有研发金，节省下来的80%技术人员均分或按照参与人员权重比分配；对外承揽的研发项目，利润的一半交给技术人员进行分配。

接下来是副总经理赵志刚讲话，他是赵光凯的儿子，23岁，高中毕业，一直跟着父亲做事，看起来也是日后的接班人。虽然年轻，但气度不凡，毫不气短，落落大方。赵志刚先表示感谢大家为华海效力，能够与大家一同工作实属荣幸。然后发给大家每人一张纸，上面是9个人的简历：

1、陈亮亮 党员 福建宁德人 27岁 山大机械系 机械设计工程师 原渤海机械制造有限公司技术科。

2、陈武卓 本地人 35岁 电大机械制造专业 高级钳工 原机械配件厂。

3、方广德 本地人 25岁 山大计算机系 原空压机厂技术科。

4、何晓明 上海人 29岁 交大计算机系 原计算机厂技术科。

5、季芳   北京人 女 24岁 北大计算机系 原计算机厂技术科。

6、刘黎明 本地人 25岁 烟台大学机电一体化专业 原冷冻机厂技术科。

7、马青云 济南人 26岁 山东科技大学机电一体化专业 原青岛海信技术员。

8、吴卫东 沈阳人 28岁 山大机电一体化专业 原大连开关厂技术科。

9、周闽粤 本地人 23岁 机械制造工程师 电子设计工程师 原渤海机械制造有限公司。

赵志刚见大家都有了这张简历，就继续说：“这样吧，我们相互先自我介绍一下，就按照这个顺序吧，先陈亮亮，陈工，你先开始吧。”

陈亮亮站起来冲大家笑笑逐一点头，然后操着生硬的普通话说：“感谢赵总，感谢华海给我一个机会，谢谢！我叫陈亮亮，原来在渤海机械制造有限公司技术科做事，主要做一些工装工具和模具，做一些生产工艺的编排。希望日后与大家共同合作。”说完，陈亮亮抱拳拱手，大家哄然一笑。

陈武卓的发言很简单，浓重的福山口音，介绍自己是机械配件厂的钳工，做一些塑胶和冲压模具，做了17年了。然后站起来冲大家一鞠躬，算是结束了简短的自我介绍。方广德是山大计算机系毕业，原来在空压机厂技术科，编程是主业。何晓明是上海人，交大计算机系的，和老婆一起被计算机厂聘用，在计算机厂结婚的，现在老婆还在计算机厂。然后何晓明一指身边的女孩儿说：“别误会啊，她可不是我老婆，她也是计算机厂的，我们一个科室，叫季芳。她可是北大计算机系的。我们都搞编程，都属于不安分的人。这不，一起应聘来了。”季芳笑了笑说：“行了，晓明都说了，我就不用介绍了。我叫季芳，谢谢大家！”

吴卫东嬉皮笑脸的插话道：“敢问季芳小姐结婚了吗？”大家先是一愣，然后就呵呵笑了起来看着季芳。季芳倒很大方，冲吴卫东说：“先介绍自己，本姑娘考虑一下。本人现在名花无主呢。”吴卫东赶紧跟话：“我就是老八，吴卫东。山大机电一体化毕业，在大连开关厂技术科，打杂，什么都干。”然后，吴卫东语调一变，声音低了很多，接着说：“不过，不过……就是离过婚。”这倒让大家都愣了一下，赵志刚也楞了，问道：“真的假的？你应聘表上可是没写婚姻状况啊。”吴卫东嘿嘿一笑：“这不是什么好事，就不用书面交代了吧？！”季芳却用两个手指交替敲着桌子，若有所思：“这样的话，就不好办了。别人的剩饭……我也不想吃。”大家愣了没有3秒钟，接着转为狂笑。赵志玲更是笑岔了气，赵光凯则起身倒水去了，不跟这帮年轻人胡闹。

大家笑过之后，赵志刚接着说：“那么老八抢了先说了，接下来老六呢？刘黎明？”刘黎明很精干，个头不高，说话很快，但却是标准的普通话，烟台大学毕业，在冷冻机厂做过，主业是单片机应用。老七是马青云，刚介绍自己是济南章丘人后，几个人不约而同的说：“哦，章丘大葱，够劲，下次回家带点儿来。”陈亮亮和何晓明则一皱眉头，特别是何晓明立刻耸起鼻子，仿佛大葱就在他眼前放着。季芳笑了：“南方人不习惯大葱，看这俩，听着都发愁呢。”然后问为什么章丘的大葱有名呢？你们都这么喜欢章丘的大葱？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说章丘大葱如何的高，葱白如何的粗，吃起来口感如何好……赵志刚强调章丘的葱，福山的酱再用临沂的煎饼卷着吃，那简直就是天下一绝的美味。季芳倒是很有兴趣，询问烟台哪里有这一口？一定去尝尝。

大家正在兴奋的说着大葱呢，赵志玲用夹子敲着桌子：“哎，哎，哎。好了，这是在开会呢。”然后冲赵志刚佯怒：“你这个副总也不像话了，这是开会呢。你可好，领头吃大葱去了，像什么样子？”赵志刚这才反应过来，严肃了起来，清了一下嗓子接着说：“马青云的主业也是单片机，这次招聘每个岗位几乎都是双编制，目的就是大家相互协助。我们希望的是团队合作，而不是单打独斗，希望大家理解我们的苦衷。”然后，赵志刚指着坐在会议室尽头守着门刚才一言不发的周闽粤：“喏，那就是老九，周闽粤，这里面我就熟悉他。我高中的同学，两个电大文凭，两个工程师职称。”周闽粤站起来跟大家点点头，就坐下了，并没有说话。赵志刚问陈亮亮：“他是你们渤海机械的铃铛吧？”陈亮亮点头道：“对，对，我刚进厂就知道他这个小铃铛，4年了，成了万能铃铛了。”何晓明、季芳和吴卫东有些楞：“什么铃铛？”“这是烟台老话，把多面手能够应付各个岗位工种的人称为铃铛。”赵志刚解释到。

赵志刚停顿了一下，对大家说：“我发现有职称的只有三个人，陈亮亮，陈武卓和周闽粤，其他的都没有，想必是在原来企业没有机会。如果大家想评定职称，华海可以无偿协助，无论是初评还是晋高级，华海都出钱，所需的资料和考试还要你们准备你们自己考。”但是赵志刚强调职称与薪金不挂钩，最起码在华海不挂钩。也绝不采取任何手段扣押证件，明确指出正常的流动华海不干预，辞职开除留用等等都按照合同办事，试用期结束后，留用人员都将签署劳动合同。这些话让一多半没有职称的人高兴了，纷纷表示马上就要求进行中级职称的评定程序，赵志刚点头表示过几天劳动局正常上班了就去交涉，先把表格和评定条件拿回来，并询问一下外语考试的报名和日期。

赵光凯见大家都认识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就接过话来开口道：“现在各位都认识了，也都是华海的一员了，我希望半年之后你们还是华海的一员。原来华海剩下的技术人员划归设备科，你们9个人成立新的技术科。现在你们选出一个头儿来吧，一个临时科长，方便管理和沟通。”大家一听这话，都抬头看着陈武卓，因为他年龄最大，资历最老。陈武卓一看大家都在看他，马上摇摇头：“别看着我，我干不了。”然后一指陈亮亮：“党指挥枪，让他干，党员嘛，就该当干部。”陈亮亮正在犯楞呢，大家纷纷点头，认为就这一个党员，而且还有职称，那就是他了，甭选了。季芳也说：“排名是老大，又是党员，又是工程师的，就你了，反正我听你号令。”接着大家又是一阵拥护。赵光凯说：“那么这样就定下来，志刚领你们去厂区看看，然后安排你们的办公室，中午吃饭后签署一下试用合同，明天正式上班。以后志刚负责你们的技术部，一切你们商量着来。”说完，赵光凯就与女儿赵志玲离开了会议室，留下赵志刚跟这9个新人。

华海的副总有两人，还有一个张副总，是原来的华海机器厂的销售科长，改制后被留用，负责市场销售的副总。这时他也进来与大家一一握手寒暄，表示对大家到来的感谢。然后交给赵志刚一幅示意图，抱歉的表示自己还有客人，正忙着，改天请大家一起喝酒。随后，张副总就离开了。赵志刚展开这张图，是华海的布局图，上面清晰的标明了全部厂区的状况。一共有六栋占地面积和尺寸一样的厂房，现在的这栋办公楼也是在原来的厂房基础上改建的，改为2层，其他5栋厂房都是单层结构。每栋车间占地1200平方米，每个车间内划出200平方米的仓库。分别有2个机械加工车间，一个注塑冲压车间，一个总装车间和一个电子装配车间。办公楼的占地面积也是1200平方米，分为2层。一楼是业务销售科、采购科、财务科、办公室、工会、生产部办公室、接待室。二楼的楼梯在两头各有一个，南头的楼梯是会议室、设备科、技术科。北头的楼梯是员工宿舍。

这6栋建筑全部在厂区的北侧，每栋建筑的间隔也是与厂房的占地面积相同，空挡儿处也是1200平方米，用水泥铺就的甬道，可以通过大型卡车。厂区东西横贯一条主干路，主干路的南侧居然是空地，没有任何设施，北侧一般大，杂草丛生。何晓明简单计算了一下，问赵志刚：“这北侧占地就1万3千多平方，南侧也几乎一样大，为什么空了一半呢？当初就没有还是拆了呢？”赵志刚解释到：“这些土地是当初建立国营华海机器厂的时候批的，整个厂区围墙以内正好是三公顷。原本打算南侧还有很多厂房和设施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国家的投资终止了，就一直这么空闲着。我们接手后也没打算利用，或者说还没想好怎么用，就先这么空着了。”马青云则说：“这么大，建个足球场都够了。平整一下，让工人们有个休闲的地方多好呢？”没想到他这句自言自语引起了赵志刚的赞许，他表示自己和父亲还真没这么想过，完全可以这么做的，很好的建议。马青云倒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笑。赵志刚对陈亮亮表示，厂里改制后就没有党组织了，但工会保留了下来，现任的工会主席是工人兼职的，有着独立的办公场所，每年的工会经费也如数照拨，他是党员，其他的人还有谁是就说不清了，反正赵志刚一家没人是党员。赵志刚表示如果党员数量够了需要开设党组织的数额时，可以按照国家的规定成立，厂方绝不干涉，并愿意提供场地和专用的办公场所，反正工会办公室很大，划分一下就是。但是希望所成立的党组织不要干涉工厂的经营生产，不要像过去企业那样。陈亮亮倒是乐了，认为这要问问原来的组织关系和现在的工会主席，这事儿不是他说了算的。

然后赵志刚就带领大家挨个车间转了转。机械加工的两个车间几乎应有尽有，虽然设备老旧，但车铣刨磨镗都有，甚至还有一个高频淬火炉，还有几台老旧的电加工设备。注塑机有6台，最大250g1台，15g两台，125g2台，50g注塑机1台。赵志刚表示原来华海机器厂没有注塑机， 是他们接手后添加的二手设备，虽然旧点儿，但保养的好，现在正是主力。冲压机大大小小有20多台。总装车间有3条流水线：两条部件装配线，1条总装线。而电子装配车间的2条流水线都封存着，也貌似几年都没有动过了。周闽粤好像对这两条线很感兴趣，掀开了盖在上面的蒙布仔细看着。并到流水线尽头的玻璃房内查看里面的两台设备，看完后出来对刘黎明和马青云说：“里面还有一套自动波峰焊和一套浸锡机呢，都是新的，几乎没用。”刘黎明和马青云一听来了精神，一起挤了进去。季芳也跟了进去。赵志刚告诉他们 ：“这两套流水线和焊接机都是原来机器厂的，上马6年了从未使用过，所以改制评估资产的时候，这些估价都很低，这也是这几年有人投诉的原因，我们也没想好怎么利用，只好这么封存着。”正说着，玻璃房里的三人出来，季芳兴奋的对何晓明嚷：“哎，晓明。这里的波峰焊和浸锡机比计算机厂的还先进呢，除了计算机厂新进的那几套以外，比原来的可是先进多了。根本没用过，真是可惜。”何晓明一听，也赶紧过去看，时候不大就出来了，一脸心疼的表示这么搁下去会不会搁坏了？赵志刚一听，也有些心疼，询问周闽粤怎么办？周闽粤反而问他是打算卖了呢还是留着日后用呢？赵志刚表示卖了就不值钱了，当破烂了。不卖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这么封存会不会搁坏了？周闽粤听他这么说，就出主意道：“如果资料齐全的话，先做一次大保养。该上油的上油，该除尘的除尘，封起来再说呗。”赵志刚立刻给设备科电话，询问这些资料是否齐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在电话里命令他们下午开始保养电子装配车间的所有设备。

回到办公楼的2楼，赵志刚没有带大家回到门口的会议室，而是来到隔壁的设备科，在门口对大家说：“这就是设备科，全部是原来的底子，厂区的电话交换机也在这里，都改成自动交换了。”大家发现设备科有200平米的样子，被一道铝合金玻璃隔断一分为二，外面是办公，里面是档案柜的天下，还有一台0530的电脑放在电脑台上，打印机一应俱全。然后带大家来到二层最里面的办公室，指着走廊上的木板隔断喊：“季芳？季芳？”在后面的季芳赶紧挤到前面：“哎。哎。这儿呢。”“这木板后面就是宿舍，但要从北面的楼梯上去，这里过不去。正好有一间女工宿舍，只有2个人，还有4个空床位。你不是要宿舍吗？一会儿过去看看行不行，愿意的话晚上你就可以住这儿。”季芳赶紧答应好，顺口谢着赵志刚，然后问宿舍租金怎么算？赵志刚一愣：“什么租金？不要你们钱，免费提供。”季芳一听，更是开心了，表示一会儿就过去看看。

进到技术科，大家发现与设备科完全一样，外屋是10张办公桌，铝合金玻璃隔断里面是资料柜，4套电脑和电脑桌，打印机，绘图仪都有，居然还有数字化仪。赵志刚问陈亮亮：“陈科长，你看你的人怎么安排座位？按表座还是你单独安排？”陈亮亮显然还没有适应被称为科长，有些慌乱，随口说就按照表格坐吧。于是大家纷纷过去找地方。9个人10张桌子，桌子全是对脸安排的。周闽粤自然单独，为了避面面对门口，他坐到了背靠门的位置上。在外屋尽头靠东的窗户下方，放着一溜三个沙发一个茶几，沙发是一个三人两个单人的。沙发旁边是一台饮水机，茶几上摆放着茶具和茶叶筒。俨然一个小会客间或者休闲的空间。

都落座了，赵志刚让陈亮亮带人去看看里面的电脑和打字机绘图仪什么的是否能用，软件之类的是否配套，他也没用过，都是直接接收的原来华海机器厂的，什么样子现在是否能用还不知道。然后就带着季芳去看宿舍去了。陈亮亮带着大家打开了所有的电脑，何晓明一看牌子就灰心了：“都是长城0530呢，286哦，干不了什么活儿。”接着大家都上手试了试，方广德说：“有UCDOS和WPS，打字没问题了。”说着插上打印机打了几行，然后拿着打印稿又说：“字迹淡了，应该色带该换了。”刘黎明运行了一下也说：“有PROTEL，也有AUTOCAD，电路图和机械图都没有问题了。”马青云则把绘图仪接上，找了半天没找都绘图笔和墨水，最后还是吴卫东在档案柜里找到了，接上去一测试，吱吱嘎嘎的很响。陈武卓手快，一下子就把绘图笔给抽了出来，噪音没有了，笔架在默默的移动着。陈武卓一看笔尖都堵死了，而且笔头都磨平了，摇头道：“这笔都不行了，不能用了。”吴卫东又找出一副没有拆封的绘图笔，各种规格的都有，于是拆了封装引上墨水再次测试，这下大家都见到了测试图，还不错，绘图仪也没有问题。大家纷纷在4台电脑上挨个检查，发现所有的配置都是一样的，软件也都是一样。于是就不用再测试了，起来查看档案柜里的东西。结果，里面除了这些电脑和外设的说明书外，就是一堆耗材，色带，墨盒，绘图笔，甚至还有两台UPS放在柜子里，都没有开封。其余的档案柜都是空的，但是档案袋和档案盒倒是不少。这间屋子里还有一台柜式空调，周闽粤按下按钮，空调启动了，选择了一下模式。周闽粤说：“还有制热功能呢，不是单冷的。”

等到赵志刚领着季芳回来，空调已经吹起很足的热风了。陈亮亮关掉空调，与大家来到外屋。季芳兴奋的说：“宿舍真不错，有独立的卫生间，3套上下床还有存物柜。就三个人，都睡下铺，上面放东西，挺好。”表示下午就回计算机厂拿行李，晚上就搬过来。

中午季芳回去拿行李去了，大家都到对面的小区去吃饭。由于没过正月十五，很多饭店不开门，只有一家拉面馆一家包子铺开门。赵志刚带着8个人去吃饭，路上抱歉的说暂时无法解决食堂问题，只能这么凑合了，由于没过正月十五，很多饭店都不开门，也就无法给大家接风，先这么凑合几天吧，过了十五，我们在给你们接风。大家都选择吃拉面，9个人进去小店一下子就满了，店老板兴奋的忙活着，抻面的伙计卖力的干着。等面的时候，陈武卓对赵志刚说：“赵总，没想到私营企业这么正规，真的没想到。”赵志刚笑笑说没什么。陈武卓接着说：“先不说别的，光职称帮我们无偿的办理，宿舍免费，居然还保留工会和允许建立党组织，这一点可不是小企业私人企业能做到的。”大家都点头，认为确实如此，还没见过哪个企业这样呢。周闽粤接了话头：“二哥说的对，是该好好干，不然对不起老板也对不起这工资了。”

下午签了试用合同之后，大家都按照周闽粤的叫法开始相互称呼了：

陈亮亮 是老大。

陈武卓 是二哥。这是最没有争议的，本来他就最大嘛。

方广德 是老三。

何晓明 是四哥或者老四。

季芳   是老五。

刘黎明 是老六。

马青云 是老七。

吴卫东 是老八。

周闽粤 当然他是老九了。

最不服气的是吴卫东，认为自己也是28岁了，凭什么不被周闽粤称为“哥”？周闽粤说：“不叫你哥是对你好，你怎么这人不知好歹呢？”吴卫东不解，非要让他叫哥。周闽粤说：“那好吧，你说的啊，别后悔。”大声叫：“八哥儿？”接着开始起哄道：“八哥儿，八哥儿几点啦？八点半…”几个北方人反应过来了，哈哈大笑，吴卫东气的说：“好了好了，还是老八吧。”大家更是乐了。

季芳带回来行李安顿好之后，带着一大包大概有7、8盒软盘的样子进了门，一听大家都这么叫着，有些埋怨周闽粤，该叫她五姐。周闽粤一本正经的说：“你才比我大一岁，再说也没主儿，将来怎么样还不好说呢。”季芳和大家都楞了：“什么意思？什么不好说？”“女大一，抱金鸡。提前叫姐了，这怕是不合适吧？再改口多累呀？”大家被周闽粤一本正经的样子唬住了，愣了一会才回过劲来，哈哈狂笑。季芳又好气又好笑：“你老九真不是东西，居然一本正经的不要脸，真有你的。”何晓明却很忧郁：“我们那边可是女大一，不成妻啊。老九这任重道远呐。”大家更是乐了，连一本正经的周闽粤都乐了，摇头郁闷的说：“还真有认真的，开个玩笑都能认真对待，可见我们是一群搞技术的，死板的很呢。”

笑完了，季芳把软盘摊开，从厂子里拷了很多应用软件：TRUBO C ，汇编，BASIC，VB，VC，FOXPRO ，Delphi等等这类的，还有很多汉化的或者中文的软件，不仅编程方面的，连数据库、管理软件都有。这是从大学开始就积攒了，到了厂子里都留着，又拷贝了不少，都能用得着。方广德、刘黎明和马青云他们高兴坏了，这些都是实用的东西，纷纷看着软盘上的标签。何晓明担心季芳别把计算机厂的文件带了出来，那样不好。季芳则表示没有任何数据文件，都是程序小工具。何晓明这才放心了。

陈亮亮让周闽粤打一份通讯录，给每人发一份。于是就按照那份简历表，周闽粤在电脑上打了一份表格，保留了姓名和职称或学历一栏，挨个问每个人的电话或传呼。当问到季芳的时候，她一瞪眼：“我就在木板后面，喊一嗓子我就过来了，还要什么联系方式？”一会儿就打印出来了，除了季芳，都有传呼，除了二哥陈武卓，谁也没有家庭电话。正准备多打几份，陈亮亮让把桌上的分机号码也打印上去，结果大家都反对，就一间屋子，不用喊都听到了，还要什么分机号码？但周闽粤还是看了看各人桌上的分机号码添了上去，打印出来9份分了。大家都贴在墙上，而周闽粤的写字台是唯一带玻璃板的，于是把通讯录压在了玻璃板下。

下班的时候，大家看到赵光凯和赵志刚在厂区南侧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还有几个人在周围听着，说着。第二天一早上班，就发现工人们都在南侧拔草，厂外开进来夯土机和一些建筑工人模样的人。赵志刚的解释是：听了马青云的建议，昨天下午就与父亲看了并且做了规划，建5个篮球场和5个羽毛球场，10个乒乓球台，并且安排一些单缸双杠这些器械，没多少钱，但可以丰富一下工间。毕竟600多人呢，大部分都是好动的年轻人，应该。大家听完，相互看着，都不说话了。

当陈亮亮表示要带领大家一起去参加拔草时，赵志刚说现在车间还没有正式上班，所以工人们都在参加劳动。你们不行，今天你们就要有任务，而且很急切要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