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斌和吴雪梅

过了92年的春节，公司新的任命下达，是针对两个人的，一个是总经理助理王刚，他也是王总的儿子，刚当兵回来。肇志华的副总经理任命也下达了，不仅继续兼技术部经理而且还有一个香港德业技术总监助理的名头。大家虽然都不奇怪，但也还是羡慕，这么年轻真的少见。吴雪梅更是崇拜的不得了，而张斌却提醒她，肇志华可能有女友，你省省吧。吴雪梅追问那个女人是谁，跟自己比怎么样。张斌说不确定，但人家肯定比你强，是香港人，年轻漂亮。吴雪梅一听就泄气了，表示自己可争不过。张斌却心血来潮的开始调侃她：“死心了吧？要不咱俩噶户噶户？”他学的胶东话非常的不像话，以至于吴雪梅听着有些犯蒙，半天才明白他说什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对张斌说：“好的没有，你这样的凑合着也行吧。”吴雪梅这话是用胶东话说的，张斌还是听不大利索，但可以明白的是，吴雪梅是同意的。这下轮到张斌犯蒙了，本来是个调侃，按照以前周晓明调侃她的结果，都是且的一声就过去了，调侃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但这次张斌第一次调侃她居然被她答应了，而且貌似认真的样子。张斌可是慌了，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吴雪梅倒没在意他的慌乱，只是认真的说：“那么，帅哥，待会儿下班干吗呢？”张斌愣了：“什么干吗？”吴雪梅有些恼怒：“都噶户了，你说干吗，不得吃吃饭聊聊天，压压马路呀？”张斌的脑子嗡的一下就大了，自语道：“志华说的对，你这家伙纯属受了刺激，做事都不正常。”吴雪梅没听清，问他：“说什么呢？”他才缓过来说：“没什么，请你吃海鲜饺子怎么样？”吴雪梅倒是挺爱吃这口，欣然同意。

东北饺子馆的海鲜饺子很合胃口，二人吃得很开心，聊的也很多。张斌老实交代自己谈过恋爱，是在大学，毕业后就分手了，理由是无法留在省城。吴雪梅替他惋惜，认为留在省城太难了，何必以此为条件把4年的感情都抹掉了呢？而吴雪梅从未谈过恋爱，也没跟任何男人有实质的接触过。就像大家看到的一样，自己以一个花痴的面目出现，朦胧了一个大学，加上工作的这3年多。张斌倒是没把这顿饭当回事儿，因为他知道，以吴雪梅的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跟他只不过是话赶话的碰上了，或者仅仅是同事关系不错，说得来罢了，不会有什么将来。所以，日后对吴雪梅偶尔会继续调侃，但多数还是当听众，听她讲述欣喜和烦恼，有时也会劝慰几句出出主意，当然，吴雪梅也经常要求他请客吃饭陪她压马路。

5月份，张斌又成了代理技术部经理，从肇志华手里交接了工作和全部钥匙，肇志华除了交代一些紧迫的注意事项外，没有再说别的，一切都按照制度走就行了，就几个月的学习，不会有什么大事，还说要先去河内把周晓明押回来审问，然后去会会这个杜工草，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姑娘能把我们的帅哥迷成这样，都有家不回了。几个熟悉周晓明的人也跟着起哄，说要把他押回来详加拷问。吴雪梅这次没跟着起哄，默默的守在张斌身边，看着肇志华开玩笑。月底，一脸郁闷的周晓明回来了，逼着他请客之后，大家问他的打算。周晓明完全没有了过去的沉稳和老练，慌乱的说我要找机会去越南，哪怕是到云南，离她近些，再近些，这么牵挂受不了。张斌有些疑惑，说一个异国女人至于让你这样吗？表示不可理解。而吴雪梅却狠狠的掐了他，把他疼的跳了起来。

在张斌还没有回国的时候，王总就已经联系了周围军队的院校，搞了军民两用人才的合作，有几位博士和硕士参与到公司的设计和研发中来，大大提高了他们的效率和设计水平。本来这6个人与肇志华合作的很好 ，也与其余20个人共同合作了几个月，都很熟悉了，只是张斌还有些陌生，他的临时代理经理显得力不从心，所以他非常的努力，没白天没黑夜的扑在工作上，好在周晓明也回来了，有了帮手也就轻松了。张斌也拒绝了吴雪梅的几次要求，没有去请她吃饭陪她压马路，吴雪梅也知道最近忙的很，没有计较，反而有时间陪着他忙碌，甚至给他弄点茶水宵夜什么的，这让张斌有些感动。一个月后，王总找来张斌，肇志华的行程有变，恐怕今年都回不来了，但设计任务必须进行，对于分选设备的自行研发设计要开始了，通知他请了一位有经验的陆工过来看看指导一下，可能的话请他帮忙协助完成这个设计。张斌很高兴，既然王总决定，自然要服从，何况自己还没有独立运作过一个项目的研发，有人带着最好不过。几天后的下午，在市内的办公楼里，张斌和几个博士硕士见到了陆建新，一个与肇志华同样年轻干练的人。

技术部扩大之后，整个院子里的平房都被技术部占据了，把总经理办公室和大部分销售部挪到了市内新买的写字楼里，只留下报关部门和调度，方便与车间的联系，吴雪梅也就留在了这里。

张斌第一次见到陆建新时，是初夏的一天下午。这天早上他去市内图书馆查阅资料，中午在市内的写字楼吃饭，然后就等着几位博士和硕士到来，大家聚在会议室聊天等着。公司总部搬到这个写字楼之后，一切都按照香港德业的管理模式，增加了几位前台和文员。漂亮的前台几天后就被王刚拉着手出入公司了。对于王刚，公司的人了解不多，根本没见过，只知道是王总的独子，刚当兵回来，但为什么一回来就成为总经理助理，谁也说不清楚。只是在春节后的一天，张主任和张工还是肇志华张斌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张主任偶然说起，王总已经从合资方中方手里全额收购了股份，山东德业的性质成了香港德业和王总的合资了。既然如此，王刚作为总经理助理出现也就毫不奇怪了，为自己的企业培养接班人自然天经地义。

王刚的到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挺憨厚的一个小伙子，说话声音不大，好像对技术生产和经营一窍不通，整天拿着笔记本到处转，逢人就问，倒是很好学很好问。王刚与肇志华接触的最多，很多事情都问志华。大概是王总的得意门生的缘故，再说他俩也同龄，没有学历上阻碍，很聊得来。但肇志华对王刚毕恭毕敬，给人疏远的感觉，让王刚很是郁闷，私下里也对张斌说过这个烦恼。张斌问过肇志华，志华的回答是这个人将来是我们的老板，不能没大没小。这句话也影响了张斌，他也对王刚敬畏有加，多数情况下回答“是”，而不是其他人那样随意的回答“好的”。

这天技术部来了7个人，除了张斌是正式技术部的以外，其余的都是外聘的军队院校的博士硕士，王总的意思很明显，要锻炼王刚，让他牵头搞这个分选设备项目，充分利用这几个外聘人才，扩展人脉。而技术部的20多人都是协助这些人才的。这个项目张斌了解不多，虽然产品已经以加工形式生产了2年了，但他出国1年，实际上并没有了解多少，也没听肇志华说过打算自己研发，只是王总通知他时，才用心的观察了几天。而这些外聘的人才们进门就扑在这个设备上，反反复复的研究了快半年。

会议开始的时候，王总、陆建新、王刚坐在中间，其余的人在两侧落座，王刚的前台女孩儿坐在门口进行会议记录。陆建新给张斌的印象是非常精干，高高的个子，虽然显得比较瘦，但挽起的衬衫袖子露出的胳膊却青筋暴露，给人非常健壮的感觉，小眼睛很有神，吸烟很多，话很少。博士硕士们在依次汇报他们的研究发现和成果，以及他们认为的研发方案，张斌无话可说，只是在记录在听，陆建新一直在沉默，一身工作服非常的合体，但怎么看都别扭，毕竟是在写字楼，大家都西装领带的，而他的印有机械厂标志的工作服非常扎眼，在这个场合下很不适宜。当前面几个硕士说完，陆建新跟王总说了些什么，王总招手让张斌过去，让他去旁边的屋子拿些分选颗粒样本进来。当张斌把这些颗粒递给陆建新时，他有些迟疑，询问这是什么材料，怎么做的？张斌回答说是不锈钢外面包被塑胶。陆建新点点头，说了声谢谢，把颗粒放到桌子上把玩着。从这点儿上来看，陆建新并不熟悉这个设备，甚至可以说根本不了解。

人才们的汇报还在继续，张斌发现陆建新在努力使这些颗粒变得整齐，虽然几次努力都失败了，但很快就发现陆建新用笔在头发上摩擦着，然后用摩擦的笔去吸引这些颗粒，不仅能吸引起来，而且还可以一串一串的提起来。张斌被这个举动吸引，好像有印象，努力想着，突然意识到这是在90年他第一次代理技术部经理时，在肇志华的笔记本里看到的，当时并不明白肇志华写了些什么，只是写着：“对微粒的分选，不仅仅在识别方法和软件算法上，重要的是对样本的前处理上，目前来看静电悬浮偏转是最好的方法，但影响速度，是否考虑多通道同时进行。”不由得感叹，这肇志华两年前就开始准备了，这个布局时间真的很久，很有远见。也佩服陆建新，几下就尝试着找到了根本。

当大家都说完，王总扭头看陆建新，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把玩着颗粒，然后说：“微球的识别算法应该不难是吧？难的是样本进入的时候不走正路，无法保证在光路中央是吧？”得到大家的认同之后，他接着说：“那么我们把样本处理一下，让他走正路，甚至悬浮起来如何？”这个时候，张斌脱口而出：“加静电？偏转？同性相斥？”陆建新点点头，看着王总没有说话，王总询问张斌什么意思？张斌一边努力想着肇志华的笔记本上写的什么，一边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张斌的解释，陆建新很满意，点上烟看着对面王刚和他的前台在记录，没有插话。当张斌说完，王总问陆建新的意思，他说你的人说的很明白了，就这个意思。并且对张斌点点头，或许是赞许，或许是好感。几个人才们这时才第一次对张斌赞许的点点头。

中间休息的时候，王总单独问张斌，如何实现静电偏转悬浮？张斌老实说自己是在两年前看到志华的笔记本上写着的，当时没看明白，也就没在意。今天被陆建新的举动提醒了，所以也就串了起来，具体如何实施还要好好想想，表示一会儿就回厂区再仔细看一下志华的笔记。王总叹了口气，说这志华怕是不回来了。张斌一惊，问为什么？王总摆摆手，让他不要再问，也不要跟别人说。让他赶紧回去看看志华的笔记，明天不要到写字楼来，他们去厂区。于是张斌领命，跟陆建新打了招呼，提前离开了。

张斌回到厂区的时候，正好是下班的时间，大家都陆续的往外走，迎面碰上了吴雪梅。见他匆匆进来，吴雪梅问：“你这是去哪儿了，下班了还回来做什么？”张斌说：“去写字楼了，回来找点儿资料。”然后就进了技术部，吴雪梅也跟了进去。吴雪梅看张斌直接来到肇志华的办公桌前，打开抽屉翻找着，随后拿出几本笔记本，逐一翻看着，在一个笔记本上停了下来，仔细的看着，根本没有在意她。吴雪梅等了很久，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去他的桌子上拿起他的茶杯，倒了杯水，捧在手里一边喝着，一边看着他，然后问：“你喝水不？”张斌这才注意到她，看着她拿着自己的茶杯在喝水，有些诧异：“那是我的杯子”。吴雪梅白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我又不嫌你脏，你怕什么。”张斌又好气又好笑，也无法应对，只好问她怎么还不下班。她说：“咱俩都噶户了3个月了，开始还像那么回事，从志华走了你就没跟我继续噶户，是真忙啊还是嫌我了？”张斌听着费劲，估计是她嫌自己很久没请她吃饭压马路了，于是对吴雪梅说：“好了，妹妹，你也看到了，志华走了，我能力又不行，就这么忙还比不了人家在的时候呢，不努力怎么行啊。”吴雪梅却不理他后面的话，痴痴的看着他说：“不要叫妹妹，叫梅梅。”这是一个四声和二声的区别，在胶东话里面尤为明显，张斌突然有些毛了，慌乱的说：“你最好不要跟我说胶东话，我听不明白，说普通话不好吗？”吴雪梅依旧用痴迷的眼神看着他，不仅没有改变语调，反而更靠近了他，几乎贴着他说：“你叫梅梅，我就答应你。”张斌只好说：“梅梅，别这样，让别人看到，孤男寡女的。”吴雪梅却笑了：“怕什么，我们俩是噶户，谁敢说什么？”张斌这次声音大了：“说普通话好吗？”吴雪梅这次听话了，乖巧的说：“哦，知道了。以后跟你都说普通话。”然后问张斌还要多久，想让他陪着她出去转转。张斌也不好拒绝，带着肇志华的笔记本跟吴雪梅出了厂区。吴雪梅找了一个东北的大饼店，点了海鲜和大饼，两人慢慢的吃着，张斌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应着吴雪梅，一边翻看着肇志华的笔记。

张斌的思路清晰了起来，根据肇志华的记述，采用喷射方法，在喷口加静电偏转，把体积大小先分出来，然后送给不同的通道检测。但肇志华的笔记是89年和90年的，用红笔标出了问题所在：“喷嘴加工不了这么小的口径，如何解决？”但张斌好像有印象，现在可以做到1mm以下的长径喷嘴，而他们的设计1-2mm就行，至于长径问题，完全可以通过扩展喇叭口的锥度减少径长。也就是说，这个设计思路，人家肇志华2年前就想到了，只是没有说，没有提及罢了。看到这里不得不佩服肇志华的远见，也佩服陆建新的思维敏捷。吴雪梅被他的漫不经心激怒了，一把夺过他的笔记本合上，然后恶狠狠的瞪着他。张斌却笑着说：“好了，对不起，不看了行了吧？！专门听你说。”吴雪梅这才缓和了一下，没话找话的说：“这饭店如何？口味怎么样？”张斌说挺好的。她接着说：“提醒你啊，可是老贵的呢，不会把你吃穷吧？”张斌笑着说：“一顿饭能多少钱，又不是高档酒店。再说，我在越南攒了不少钱呢，想吃穷我都难。”这一句无意识的表白引起了吴雪梅的兴趣，问他在越南怎么会攒钱，攒了多少？张斌说自己的工资在山东没有动，香港德业每月给2万港币的补贴，除了吃饭买衣服根本没有花销，所以都攒了下来。大概有10万吧。吴雪梅被这个数字吓得惊呼起来，周围的人茫然的看过来。她才收敛一下小声说：“天呐，没想到我的噶户这么有钱。没给你父母寄回去？”张斌说都寄了回去，要翻盖新房，还要给弟弟念大学，他刚刚考入郑州大学，正用钱的时候。吴雪梅羡慕的说：“没想到我的噶户还挺有孝心的。”张斌却认真起来，问她这个噶户是什么意思，到底指的是什么？吴雪梅说就是搞对象，情人相好的意思，反正没结婚前的男女朋友都可以这么称呼。然后笑张斌都没搞懂什么意思就敢跟她噶户。张斌明白后，虽然与以前自己的理解差不多，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指望与吴雪梅能搞对象。张斌还有没说的就是在越南一年，山东德业照发的工资他没有寄回去，这1万多却存了起来，自己每月剩余的工资也都如此。张斌每月的花销就是吃饭，衣服几乎都是公司配发的，自己偶尔买几套罢了，最近几个月最大的花销也就是陪吴雪梅吃饭，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的。

吴雪梅的家在城乡结合部，正好位于厂区和市内写字楼中间的位置，是一片正在开发的老城区。她们家是当地的老户，几位亲戚都在附近，也都有自己的平房。每次陪吴雪梅逛街吃饭后，张斌都要把她送回去，然后自己再根据时间的早晚，要么搭公交要么搭车回厂区宿舍。东北大饼店里她家有两站的路程，是在一片新建小区的门面房里，二人吃过饭后，没有坐车，而是溜达着走着。走到两个路灯中间的时候，吴雪梅突然抓紧了张斌的胳膊，几乎是搂着他的胳膊在走。张斌有些紧张，试图挣脱，吴雪梅疑惑你紧张什么，你又不是没谈过恋爱。张斌哆嗦着说自己谈恋爱的时候顶多拉拉手，没有别的，这样的举动都没有过。吴雪梅有些诧异，但还是信了他，用胶东话说：“你很好了，咱俩能噶户就噶户，不想噶户了就对我直说，我不缠着你。”说的张斌一头雾水，她只好用普通话又说了一遍，表示愿意与他相处，但绝不缠着他，他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但她只有他一个选择了。张斌被她说的有些茫然，这叫什么话，好像自己是个情种似的，很容易被拐走了？再说我们这样就算谈恋爱了？他不能确定，也就没有回答，也无法表态，只是笑笑没有接茬儿。在吴雪梅家的胡同口，她把手伸到张斌的手里说：“拉拉手吧，如果你愿意的话。”张斌握着她的手，感到了柔软的温暖，并且还感到了她由于紧张而发出的颤抖。

望着吴雪梅跑进胡同黑暗处的背影，张斌有些呆愣，他有些搞不懂自己在做什么，是否应该这么做，虽然他已经25岁了。回到宿舍，周晓明告诉他肇志华来电话了，专门找周晓明说了一些情况。肇志华说对河内技术部的考察结束后，回到了香港。今天才决定杜工草正式任命为河内德业技术部经理。提醒周晓明，如果如约结婚的话，杜工草在三年内都不可能离开河内德业，也就意味着他们要两国分居最少三年，希望周晓明做好准备和必要的打算。张斌问肇志华没说别的？周晓明说他还说杜工草是个好姑娘，是个不错的母金刚，并对她的技术能力大加赞赏。张斌哈哈大笑，知道母金刚这个词是他的发明。然后问周晓明他的打算是什么。周晓明说跟家里人商量了，家人同意，一切听他的安排，自己打算10月份去河内完婚，只好先分居一段时间了，找机会把她弄过来或者自己去云南广西边境附近工作。并且对张斌提出要求，不要把自己安排到这个项目的设计岗位中，希望安排到车间负责车间的日常技术问题，这样他就会有时间考虑准备婚事，并且也好请假，因为还有三个月了。张斌表示可以办到，对他俩的情感表示理解，但非要结婚的话还是有些顾虑，希望周晓明考虑清楚，别心血来潮。周晓明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杜工草不娶，而且马上。

第二天，技术部21个人，外聘的人才们6个人，王总，王刚，张主任，财务部主任，还有陆建新30多人挤在技术部的设计区开会。王总宣布分选设备项目上马，王刚总负责，协调技术和财务方面的问题；陆建新为项目经理，为技术总负责，张斌为临时开发组组长，负责具体的实施，临时的意思就是要等肇志华回来，刘博士为课题组组长，负责理论和程序框架的设计。中间休息的时候，张斌根据王总的要求，把技术部的人做了分工，除了工艺员和周晓明负责车间技术问题外，其余的人全部上阵，并把个人的专长和以前的工作经历提交给陆建新，因为项目的分解以及个人计划要陆建新具体安排。并且对王总说了肇志华的笔记，把笔记本给陆建新看。陆建新看后吃惊的对王总说：“王总，你们的人早就准备好了，干吗还找我呢？”王总遗憾的说：“志华去香港了，可能要留在香港德业做事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你建新在，相当于我们的志华在了。”

三天后，陆建新的计划书正式下达了，直接定位到每一个人，工作安排的很细，进度要求到了天，握手协议，接口标准，编程方法，设计布线原则都清清楚楚一目了然，每个人接手后，几乎没有任何疑问，纷纷各自忙碌去了。陆建新没有给张斌任何任务，说他是技术部经理，要总揽全局，到各个岗位上填空补位解决问题，而不是坐下来干一些设计工作，并告诉他这是王总为了培养你特地交代的。张斌表示感谢，从此跟着陆建新完成了整个项目，这大半年对他的影响是持久的，从此落下了心结，认为一生中有两个人永不能忘，一个是肇志华，一个是陆建新，两个比他小2岁，从未读过大学的人。肇志华为人和善，善于交流沟通，经常妥协；陆建新有些生硬，除非在讨论时间，否则一旦决定毫不留情面，必须执行，从不妥协，但会帮助你解决你解决不了的问题，但最终还是你来完成，完全是一种大佬的作风。二人的技术功底都很好，基本功很扎实，都可以上手操作甚至加工一些巧妙的零件，绘图都很规矩，也很快。肇志华的标注和语言更接近最新的标准和专业名词，而陆建新大多采用老的标准标注，往往需要他们查表改为新标准，而且张斌发现陆建新对专业名词好像不太明白，经常用他的白话来解释，甚至需要询问他们这个术语应该怎么说。陆建新对他也很满意，只是说他有些太柔，决定了的事情就不要再讨论了，严格执行就是，不然还有完吗？还有一点就是肇志华从不说骂人的话，而陆建新经常出现骂人的词语，虽然没有特指某个人，完全是口语。

陆建新经常要出差，毕竟是兼职，原来的单位工作还是要做好的。张斌得知他也在一家合资企业做事，居然是市场部经理，让张斌迷惑不解，一个搞市场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技术功底儿呢？完全是项目经理嘛。王刚告诉他陆建新的过去，这下让张斌肃然起敬，感叹道王总真神人也，一个陆建新一个肇志华都是这样的人才，都被他笼络到门下，不得了。同时也认为这个胶东小城居然有这么多能人，这么多没有念过大学的能人，很有自己生错了地方的感觉。陆建新出差前，总是把可能出现的问题交代给张斌，并把可能的解决方法和对策说清楚，回来后一般是连夜查看进度和设计图纸程序代码，经常性的熬夜，彻夜不眠是陆建新的做事方式，根本不管别人如何。张斌总是被他搞的精疲力尽，但心里却很充实，很愉快，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做事。

周晓明的婚假批准了，他又请了2个月的假，这样就可以在河内呆上三个月了。国庆过后，他就准备动身去河内了，一切手续都齐备了，外事婚姻证明，签证，过境签注等等都很齐备。还带上了家里人同事们送的新婚礼物，当然都是钱，人民币在那里的黑市价格是1：3000，周晓明过去只要兑换出来，几乎就是千万富翁了。这天下午，陆建新也来了，他对周晓明并不熟悉，因为没有参与到项目来。陆建新来就是检查进度和解决问题的。当他挽着袖子一边跟大家探讨着，一边安排下一步的进度，顺便解答一些疑难提问时，吴雪梅没事儿溜了进来，本来是想找周晓明继续调侃一下，毕竟没几天就要走了。吴雪梅看着陆建新有些着迷，呆愣着看了半天。周晓明继续调侃她说：“喂，妹妹，又看什么呢？”吴雪梅没回过神来，脱口说道：“真帅呀。”周晓明郁闷的说：“你这家伙，又来了，又一个The one？”吴雪梅这下反应过来了，有些不好意思，挽着旁边张斌的胳膊小声说：“才不是呢，人家就是帅嘛。”这个举动把周晓明看愣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很不正常啊！”吴雪梅一脸的无谓：“我们是噶户，要你管？！”周晓明彻底蒙了，问张斌：“什么时候的事情这是？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呢？”张斌笑着摆脱吴雪梅的手，对周晓明说：“你跟金刚不也瞒着我吗？我也报复一下。”没承认也没否认。周晓明一边指着张斌，一边悻悻的点头：“好，好啊，我们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都是一路货色。”张斌哈哈大笑：“我没你那么无耻，好歹我也是自产自足，不像你，崇洋媚外的。”吴雪梅气的掐了张斌一把：“谁是你自产的？”他们几个人在门口嬉闹着，引起了陆建新的注意，不住的往这边看。等处理完事情，陆建新直接走了过来，问吴雪梅：“你认识我吗？”吴雪梅回答：“不认识，怎么啦？”陆建新疑惑的问：“84级的吴雪华你认识吗？”吴雪梅说那是她妹妹，小她一岁多，也在省城读书，不过现在已经留校当助教了。陆建新这才点头道：“怪不得这么像，我还以为是一个人呢。”吴雪梅见他是妹妹的同学，来了话题，询问陆建新在高中的时候对妹妹印象如何，妹妹在学校有无男朋友之类的。陆建新笑着回答一无所知，自己很少在班级里，因为吴雪华是自己的前位，与班长同桌，所以印象深刻，仅此而已。吴雪梅表示等妹妹春节回来要好好问问，这个帅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一同过来的王刚却大为诧异，吴雪梅就是我的兵，我怎么没看出来她跟吴雪华长得像呢？怎么你能看出来呢？陆建新说姐妹俩模样并不相似，但语气神情很相似，很熟悉，所以我才问，再说你那会儿眼里哪有别人？王刚摆摆手，不让他说下去，叹气道你这小子什么都抓根本，比不了你。对吴雪梅说：“告诉你妹妹，我们俩是同桌，就在你妹妹身后三年呢。”吴雪梅更加来了兴趣，表示一定要好好问问妹妹。至此，大家这才知道，王刚和陆建新是发小同学。

国庆节过后，陆建新要出差，之前把进行了一大半的项目重新梳理了一下，与刘博士和张斌商量了一下之后，报给王刚一份新的变更计划，整个项目预计1月份结束，4月份之前测试完毕。王刚和王总对这个进度非常满意，让张斌全力以赴完成。周晓明动身了，送行的只有张斌和吴雪梅，在候机楼，张斌再次提醒他不要冲动，不要盲目。周晓明笑着说：“我都考虑清楚了，放心吧，伙计。”当吴雪梅挽着张斌的胳膊，看着飞机飞向蓝天的时候，张斌莫名其妙的说：“这飞机不会掉下来吧？”惹得吴雪梅又狠狠的掐了他一把，说他是乌鸦嘴，周晓明怎么就瞎了眼找了你这么个伙计呢？回到厂区后，王总通知张斌，他的代理继续延期，肇志华的培训虽然结束了，但香港方面希望他留到春节前再回来。张斌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只好如此，硬着头皮代理下去。10月底，研发进度意外停顿了，一个环节无法衔接，陆建新留下的预案里面没有这条，看样子他也没有预料到，几位外聘的人才们一筹莫展，张斌和技术部的研发人员没日没夜的靠了三天，勉强拿出来一个不成熟的意见，但还是无法彻底扭转。王刚也很苦恼，心想着陆建新出差肇志华出国，真是损失，也没办法，只好跳过这一步，等陆建新回来定夺。王总突然召集中高层开会，看得出王总很紧张，宣布公司最近一段时间由王刚负总责，财务方面只进不出，生产销售不要停顿，除工资外的一切花销尽可能取消。让张主任联系昆明南宁最好的医院，以最有效快捷的方式把河内德业的受伤人员弄到国内治疗，声明是外科手术及恢复。这个消息让大家极为震惊。但王总不容大家询问，只是说照做，要快但要对下保密。他自己马上飞往香港，没有他的指令之前任何人都要团结，渡过这个可能的难关。然后，留下张主任和张斌，对他们简单交代：“香港德业的雅姐和朱小姐在从河内德业返回的路上遭遇车祸，一共两部车，连环相撞，是被失控的货柜车撞的。第一辆车的司机和朱小姐当场身亡，后面的雅姐和杜工草还有生产部的经理重伤，第二辆车的阮总和司机重伤，周晓明和财务部主任轻伤，唯一没有受伤的是办公室主任。”

张主任马上离开，去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询问如何把在越南的受伤人员通过外交或者其他途径弄到国内治疗去了，王总告诉张斌：“你的代理怕是又要延期了，肇志华的打击很大，香港传来的消息是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居然毫无反应，跟他无关似的，担心他受了什么刺激变得不正常了。”张斌有些疑惑：“他受什么刺激呢？志华不是在香港吗？又怎么去河内了？”王总看了看他说：“你不知道，朱小姐和志华明年就要完婚了，多好的一对儿，就这么阴阳两隔了。”

第二天，王总飞往香港，一天后，张主任带着办公室的两个人飞往昆明。5天后，张主任打来电话，全部受伤人员都接到昆明了，周晓明并无大碍，财务部主任在处理过后已经回到越南，阮总不治身亡，司机几乎成了植物人。雅姐拒绝到国内治疗，在简单处理之后送回香港，杜工草左腿截肢后脱离危险，生产部经理已经脱离危险。几天后又得到消息，受伤的司机也去世了。张斌和财务部主任还有张工放下电话，一脸的凝重，整个德业几乎受到灭顶之灾，刚刚成立的河内德业几乎无法运转了，香港德业的技术部完全瘫痪了，只剩下山东德业还是完整的，但肇志华的不确定性和周晓明的未来，大家都无法设想。只有王刚表现出来大家风范，鼓励大家只要有山东德业一家独存，就可以使整个德业扭转目前的局面，并全天24小时盯在厂区，一边抓项目进度，一边安抚人心，给人的印象是这个王总的儿子不仅仅是靠老子进来的，而确有能力，好在陆建新的出差回来很快就解决了项目设计上的困扰，进度没有受到影响。

半个月后，张主任先回来了，留下办公室的一名员工照顾伤员，周晓明也留在那里照顾杜工草。张主任说周晓明痴情的很，在杜工草截肢后还没有脱离危险时，就在特护病房按照约定的日子举行了婚礼，医院的护士和他们几个在隔离区外透过玻璃向他们祝福。大家唏嘘不已，吴雪梅更是趴在张斌的肩膀上大哭起来，哽咽的说有情人为什么总要受为难呢？上天不公.....而香港方面没有任何的消息，王刚打过电话问父亲，王总没有说什么，只是说雅姐回港治疗，朱小姐下葬了，肇志华莫名其妙的冷静，但绝对不正常。

在那年的首场大雪过后，张斌和黄明开车到机场迎来了王总和肇志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