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志华和朱昭涵

王老板敲定项目实施后的几天里，肇志华一直在配合雅姐撰写项目计划书。肇志华依旧与以往的习惯一样，在一张纸上列出细节提纲，不断的增减修改。而雅姐则在电脑上输入，按照她的格式编写，完全是英文的。具体的细节雅姐询问肇志华，他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提纲上做标记。二人配合极为默契，特别是肇志华几乎能猜出雅姐下一步的思路。总是提前在提纲上准备好，甚至在雅姐没有发问之前就说出细节，几次让雅姐用吃惊的眼神看他。这些工作肇志华无法插手，因为必须用全英文，而他的英文语法很差，不像单词可以通过字典的帮助，所以只能看着雅姐输入编辑。而且，香港德业的几台电脑都没有汉卡，也就无法输入中文，整个公司只有一台四通打字机，还是繁体的，他也不会五笔字型，整个公司也没几个人会五笔字型，只有2个文员会，所有的中文文件都是她们负责打印。

周六下午，雅姐完成全部计划书工作，交给文员打印并且复印出12份。然后对肇志华说一会儿在设计区开会，把计划分下去。肇志华继续回答是，然后就先来到设计区。陈生跟在后面，调侃他的回答如果加上Sir或者Madam，这里就成了香港警察的办公室了。朱小姐则说志华成了阿姐的马仔了，整天形影不离的。整个技术部的人陆续进来，坐在那里抽烟等着文员的计划书送来，雅姐提醒大家好日子过去了，接下来的日子需要全力以赴的完成这个计划，希望大家努力做好......。等文员送来资料，分发给大家后，两位文员坐了下来，开始准备会议记录。雅姐宣布会议开始，给每个人都安排了具体的设计计划，每人的计划都非常细致，指标明确。然后各人开始根据各自的计划与雅姐进行讨论，期间雅姐不断的提醒他们要说普通话，因为志华听不懂粤语。

肇志华在讨论过程开始时没有说话，因为整个技术部一共9个人。除了雅姐接触时间长些，了解一点儿她的做事方法之外，其他人根本不了解，甚至连对方的底子到底有多少都不知道。但对雅姐他是绝对佩服的，不用说普林斯顿的招牌，光一个港大的工程系就足以让他五体投地了。对于朱小姐他了解并不多，虽然每天上下班一起，也有港大的名头，但没有发现具体的水平有多少，只是感觉她很小，倒是像个孩子。看着雅姐很耐心的解释回答，肇志华有些更加佩服她，他认为有些争论根本没有必要，在山东德业根本不会出现的。计划制定之后就必须执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可好，跟自由市场买菜似的，反反复复的争论。

晚饭是一起叫的工作餐，每人一份盒饭。王老板过来询问了雅姐一些情况，对肇志华点点头，问了问他是否适应，是否习惯，钱是否够之类的之后就离开了。吃过晚饭，继续讨论。这次，肇志华开始说话，针对一些技术问题一一开始解答。毕竟是跟雅姐一起做的计划，细节都很清楚，而且很多都是他的建议。肇志华的语速很快，但声音并不大，不像其他人那样嘶哑着嗓子像是在吵架。雅姐见到肇志华帮忙，倒是非常高兴，起身倒了两杯水，递给肇志华一杯。然后把另一杯放到自己桌子上，坐下后点上烟，一边吸着一边微笑着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解释。当最后几点解释清楚后，已经晚上8点多了，肇志华这时不知道怎么是在站着讲话了，陈生和另外一个人也是站着的。肇志华挽着衬衫的袖子，把领带塞进衬衫，一手扶着桌子，一手端着水杯，问大家还有问题吗？大家都沉默了，因为暂时都没有问题了。这时，朱昭涵一脸崇拜的看着肇志华说：“阿姐，志华的样子好像大佬哦。”雅姐扑哧就乐了，笑着问大家是否还有问题，大家纷纷说没了，以后遇到再商量。于是雅姐宣布结束，周一开始大家全力以赴的工作。然后站起来双手击掌拍了几下，大家都起来跟着拍着手。后来肇志华才明白这是一种团队合作的相互鼓励的方式，用来振奋士气的。

坐在雅姐的车上回公寓的时候，雅姐建议肇志华周日到她们家去，让小妹煲汤给他喝。肇志华说这是在香港的第一次过周末，打算自己在周围转转，然后到书店买几本书，就不麻烦雅姐和朱小姐了。雅姐见他这么说，也就同意了，倒是朱昭涵有些遗憾的样子。第二天，肇志华快10点才起来，来港快10天了，这是第一次睡懒觉。起来洗漱完毕，下楼开始转悠。先在报摊买了一份地图，看了好半天才搞明白自己所在的位置和方向，然后询问摊主周围是否有书店和买菜的地方。摊主说的话他不懂，对方只好给他在地图上指出，肇志华谢了摊主之后，先去了书店。

进了书店不久，肇志华就后悔了，这里的技术类图书几乎都是英文的，绝少有中文的，有的也是大陆过来的。他只好把大陆的书抄下书名打算回去后购买。店员看他翻看的都是技术类图书，建议他到港大的书店或者是其他大的书店去看看，并且帮助他在地图上指点出来。等肇志华从第二家书店买了几本书出来后，已经有些饿了，看了看表都1点多了，就在附近的大快活快餐厅吃了午饭，然后坐中巴回到浦飞路，按照报摊主的指点来到菜市场买了一些他认识的菜和米还有肉回到公寓。

晚饭是肇志华自己做的，剩下的饭菜放进冰箱。在客厅一边看着买回来的书，一边打开电视听着新闻，只有广东台转播的新闻联播他能听懂，其余的节目根本不懂，全靠猜。这让他很累，所以这几天极少看电视，就算看了也看不明白。第二个周日，肇志华依旧想睡懒觉，但9点就被电话声音吵醒了。起来找了半天，卧室里也没有电话，到客厅去找，居然也没有找到，还是来收拾房间的钟点工帮他找到的。接了电话是陈生打来的，让他中午去家里吃饭，陈太太已经在准备了，说等一会儿小妹去接他，雅姐出去了，把小妹也叫来一起吃。并且告诉他小妹去做弥撒了，结束后就会去接他。

10点多，朱昭涵来了，带着肇志华来到陈生家里。陈太太与陈生同龄，不到30岁，结婚2年多了，还没有小孩。陈生的房子有三间，每间都不大，收拾的非常干净也布置的很简单。朱昭涵和陈太太在厨房忙着，陈生陪着肇志华聊天，偶尔朱昭涵也来插话聊着。吃饭的时候，大家依旧等待朱昭涵的祈祷后才动筷子。肇志华从这点看出，大家对朱昭涵很好，都跟小妹妹一样的照顾着她。陈太太一边让肇志华不要客气，一边给朱昭涵夹菜，并介绍一个汤是小妹做的，问肇志华感觉怎么样。肇志华说很好喝，很清口。朱昭涵听了很得意的看着陈太太。陈太太问肇志华多大？结果，算下来肇志华仅大朱昭涵5个月。于是陈太太让小妹给志华夹菜，理由是妹妹该给哥哥夹菜的。朱昭涵撇撇嘴，一边给肇志华夹菜一边嘟囔着说闹了半天原来这么小，还是同龄，以为很大了呢，那天在技术部跟大佬一样的。陈生也说早就听说山东德业有个肇生很能干，是个人才。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小，以为跟雅姐差不多呢。

吃过饭，一起闲聊的时候，陈生和朱昭涵自然把话题转到现在研发的这个项目上。陈太太见插不上话，就端茶送水的伺候着他们，偶尔跟朱昭涵说几句什么。陈生和朱昭涵是负责结构设计的，对结构设计和模具谈论的很多，通过交谈，肇志华明白了一些自己以前不明白的事情，也深感内地和香港的不同。整个设备全部采用塑胶制造，光模具费就不得了，而在陈生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小菜一碟的事情，于是感叹道这么高的模具费用我们是不敢轻易下手，王总会掂量好久的。陈生说这是必须的费用，这点儿都拿不出还谈什么研发呢？肇志华说也是，但内地是缺钱，一切都是精打细算，又不能等有钱了再干，所以很多产品设计的时候就差强人意，这类产品要是在国内非先出金属壳的不可。朱昭涵表示下周就开始进行探头的外壳设计，而主机外壳只能在电路部分都完成后才进行设计，否则就现在的情况看，负责电路的同事们也无法得知最后的尺寸。而肇志华认为不能这么等下去，否则周期会很长，而且都是单向等待，没有意义。建议先把显像管的尺寸敲定下来，然后根据显像管来确定主机的尺寸，至于线路板可以设计成各种形状的，而且可以设计成多块拼装，怎么也能装进去。并告诉朱昭涵设计的时候多预留一些接口，这样省着日后再进行钳工作业或者重新开模了。陈生和朱昭涵也同意他的观点，认为此事要跟雅姐协商后再做。

第二天早上，雅姐开车载着朱昭涵和肇志华上班的时候，还特意问肇志华是否真的跟小妹一般大。当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有些惊奇，说这么小怎么会这么有能力呢？小妹跟你比起来就像个孩子。问他在哪儿读的书，学的什么专业之类的。肇志华有些心虚，低声说自己不是科班，在读的夜校夏天的时候才毕业，读的是机械制造。因为在这姐俩面前，肇志华认为自己就是个文盲，简直无法相比，所以心虚的很。雅姐倒对此并不在意，反而继续问他怎么对电路设计这么在行，而且很多芯片的应用都是最新型号。对此肇志华没有多说，只是说自己从小就喜欢电子类的东西，学的较早，而且工作后一直没有间断过，所以比较熟悉。雅姐有些疑惑，但也没有深问，只是说有机会去山东德业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你成为王总挂在嘴边的人物。雅姐说这话有根据的，因为她是香港德业的技术总监，作为子公司的山东德业所有技术范围的事情理论上她都有权过问。所以，肇志华有些恭敬的说是，并说欢迎雅姐去山东德业视察。结果，他的这个是又把朱昭涵乐坏了，说他真的就是阿姐的马仔，唯命是从。

从这天开始，肇志华根据雅姐的安排，在各个电路设计及结构设计之间开始帮忙，用雅姐的话讲，他的角色属于协调员。每天把各个设计组的进度和问题汇报给雅姐，并且提出他认为的解决方案后让雅姐定夺。而雅姐还要协调其他以前发包出去的技术项目，所以不可能有时间每天跟进。肇志华在德业没有办公桌，只是在设计区工作台的一角有一个属于他的固定位置。而他也没有任何的行头，只有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却很少见他在本上记录什么。需要记录的时候，他总是找一张公司的信笺在上面简单的写着提纲。每天晚上跟雅姐汇报完之后，把结论也记录在这张纸上，放到自己的位置上离开。第二天上班，再跟各个设计组下达雅姐的指令，然后用夹子夹起来放在那里，从未见过他拿回公寓。朱昭涵曾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这是设计过程的原始记录，是不能拿出办公室的。这里面有保密的要求，也有其他因素，因为回到公寓之后他就不会再搞这些了，也没法去搞。

周四的时候，雅姐陪王老板去新界，下班时赶不回来，电话打过来让小妹带着肇志华做公车回家。于是朱昭涵对肇志华说：“我们晚上不在办公室吃饭，带你去吃麦当劳吧，大陆没有的。”一头雾水的肇志华听从了她的建议。下班后，二人来到不远处的门口站着一个小丑的麦当劳。这是肇志华第一次吃麦当劳，除了汉堡包这个名字不陌生之外，其余的都是陌生的。开始他对这个两片面包夹着一块牛肉的汉堡包很感兴趣，但随即被里面的菜叶和粘哒哒的东西搞得不敢下口，而且是用手拿着吃的，这让他无所适从。看到朱昭涵和其他人都这么吃，也就只好这么吃了，不过他也承认味道不错，甚至自己有些喜欢。薯条他不太喜欢，但搞不懂这是什么东西做的，拿在手里反反复复的看了半天。朱昭涵笑着说这是马铃薯切成的条炸的。最喜欢的还是可口可乐，这种带有药味的饮料引起他的极大兴趣，问朱昭涵这是什么？叫什么名字？朱昭涵告诉他这是可口可乐之后，他才明白这个并不陌生名字的饮料口味原来是这个样子的。虽然在内地见过有这种饮料，但自己还从未喝过，从此喜欢上了这种饮料。用餐完毕，肇志华表示自己来结账，朱昭涵笑了笑说：“这是快餐厅，要先交钱才能领取食物。”并且有些认真的看着他说：“这次我请你，以后你可要请我的哦。因为你是男人，而且还是送过我花呢。”这下把肇志华闹了一个脸红，紧张的不得了，情人节的无意识送花看来是惹下大祸了。朱昭涵并没有在意他的紧张，而是问他在香港是不是很多地方都不习惯，很多事情都不明白。肇志华说是的，几乎各个方面都是不习惯的。朱昭涵说那就是了，怪不得除了工作能见到你说几句之外，别的事情从未见过你说什么，看样子在香港你要好好适应了。然后问他大陆现在是否很穷，是不是很落后？肇志华说跟香港比起来是的，但也正在快速变化着，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朱昭涵表示有机会要去大陆转转，因为从未去过。接着问他对香港的印象如何，跟北京和上海比怎么样？他表示北京和上海现在没法跟香港比，对香港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也不陌生，类似东京。这下轮到朱昭涵吃惊了，问他去过东京？他说是的，87年的这个时候去过，是去比赛。她问是个什么比赛？肇志华说是个日本株式会社举办的电子技能大赛。当朱昭涵问她那次比赛他的名次时，肇志华犹豫了一下，半天才说自己是第二名。这下引起了朱昭涵的兴趣，追问他具体什么样子的比赛？都比赛什么内容？奖品是什么？参与者都是谁？等等。肇志华除了名次上有些支吾之外，其余的都如实回答，说那次大赛是这家株式会社为了拓展市场特别是大陆市场而举办的，当初参加的有大陆、台湾、韩国和日本选拔的大概有50多人，都是在校的高中生或者职业学校的学生。内容是电子元器件的筛选，焊接，设备调试，以及绘图等等。奖品是这家株式会社的产品，他的奖品是一台示波器，当时最新的示波器。

到肇志华离开香港为止，二人又来过麦当劳3次，当然都是肇志华请客，他也只能请得起她吃麦当劳，因为其他的真的很贵。项目设计进入关键时期，技术部的4台电脑忙不过来，只好由雅姐硬性分配，给电路设计3台，给结构设计1台，只有陈生和朱昭涵使用这属于结构设计的电脑，因此反而有些空闲，不像电路设计的那几台，光原理图的布局都需要好久，更不用说布线了。所有的设计软件都是英文的，对此肇志华并不陌生，因为山东德业的技术部电脑跟这些是一样的，都是香港这边配发过去的，软件也是一样的。而雅姐有一台IBM的286笔记本电脑，这是那个时候最先进的，雅姐非常爱惜，很少带出办公室。每天下班前，肇志华负责把各个电脑上的设计图复制到软盘上拷贝到雅姐的笔记本电脑上，先自己审核一遍，然后等待雅姐定夺。朱昭涵大部分时间是在自己的电脑前干活或者默默的守在旁边等着阿姐和志华弄完，有时候也会借此询问一些事情，但绝不干预雅姐和志华的协商讨论。有时在白天的时候，雅姐出门办事，肇志华会用雅姐的电脑进行一下设计上的修改或者尝试修改，以获取结构上的数据。在保存文件的时候，按照雅姐的要求各人都用自己名字的缩写加上当天的日期作为文件名，这时肇志华才发现，自己的名字缩写居然与朱昭涵的名字缩写相同，很多时候都无法保存，提示文件已经存在，是否需要覆盖或者取消等等，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肇志华只好在三个缩写之后又加了一个H变成了4个字母。雅姐对此一笑而过，说志华跟小妹有缘。

肇志华按照雅姐的意思先帮助结构组进行探头和外壳的设计，很多时候是在帮助朱昭涵，因为她对CAD软件的命令并不是很熟悉，而他则常用，对快捷方式使用非常熟练。陈生则在图板上绘图，他对电脑制图还是很生的。有时候肇志华也会在图板上画一些小零件，这样朱昭涵就可以直接照着在电脑上画出来，不用再费脑子想了。朱昭涵和陈生对此很高兴，认为节省了不少时间，而且他设计的很巧妙制造成本也很低。但雅姐对此很不高兴，提醒过肇志华不要参与设计，只需要负责协调，为他们想出解决方案，对此肇志华没有在意，以后陆续又帮忙设计了几个小玩意儿，甚至有些安装结构也是他的意见。终于有一天，雅姐在下班后审核完当天各组的进度之后，非常严肃的对肇志华说：“你要知道你的身份，在山东德业你是技术部经理。而在这里你是我的助手，对于这个项目来说，你就是项目经理的助理，要清楚的知道项目经理是做什么的。是要为项目负责的，为项目的合理最终实施负责，你不是设计人员，要为他们服务，协调他们之间的矛盾，解决他们的矛盾，不应该参与其中，一定要做一个旁观者，保持中立保持清醒的头脑。不然，因为你的设计影响了其他人的思路，不仅对他们不好，而且对产品最终的性能也会有不好的影响。因为有你的设计在里面，很容易受到感情因素的影响而放弃一些原则，这样会导致自己认为很好的产品走进市场之后会遭人骂的。”雅姐还告诉肇志华，让他留在这里是王老板和王总让他尽快适应技术部经理这个角色而特意所为，是一次机会，让他从一线员工尽快进入到管理层，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肇志华自己留在香港的真正目的，这让他很震惊。原来的所谓验收拆解设备，所谓的帮助香港德业都是托词，自己真的忘乎所以了，真的以为自己多么厉害了。闹了半天只是上级给的一次机会，自己是在这里实习的。他有些心虚了，仔细想了想自己这几周来的所作所为，觉得没有什么狂妄过分之处，稍微有些放心。还好雅姐及时提醒自己，否则按照他的德行非忘乎所以不可。但他还是小心的问雅姐，自己是不是以前做过有些过分的事情？雅姐说这倒没有，大概是语言不通吧，大家都认为你很有能力，很有礼貌，技术也不错。肇志华这才放心，对雅姐表示以后按照雅姐和王老板的意图做事，不再参与具体设计，做好项目经理助理这个工作，虽然他还不知道项目经理到底是干什么的。当天晚上，他第一次从办公室带回了设计文件，雅姐写的那份项目计划书。

晚上，肇志华再一次认真的看着这份计划书，内容早已清楚了，但这次他看的是这份计划书的书写结构，逻辑安排，以及结构顺序和时间安排上，从中揣摩着雅姐的思路和安排，他觉得这才是项目经理的根本。当进入三月份的时候，肇志华跟雅姐交流的时候，询问雅姐关于项目计划的安排以及时间的测算还有方案的确立这些细节，问她当初是怎么思考的？雅姐一边跟他详细说着当初的思考方法和测算方法，一边欣慰的看着他，说他上道儿了，而且这么快。朱昭涵说志华来了一个月了，还没正经玩过香港呢，提议这个周末带志华去转转。雅姐同意，但认为香港历史比较短，除了高楼大厦没什么可玩的，只有维多利亚公园和太平顶这些地方了。而肇志华表示这些公园之类的自己没兴趣，太平顶前几个周末自己也散步去过，不想麻烦雅姐和朱小姐。但朱昭涵却提议去大屿山，顺便带点儿虾酱和鱼肚回来。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了雅姐的赞同，几乎命令似地对肇志华说：“去，明天一早就走。 ”

三月份的第一个周末不到8点，肇志华就起来收拾停当下楼，朱昭涵和雅姐已经在等着他了。朱昭涵见他下来，有些不高兴，嘟囔着这么晚，磨磨蹭蹭的，很不开心的样子。雅姐笑着说她没事找事儿：“明明说好的8点，现在还不到呢，干吗这么对人家呢？是你非要早走的，是我们提前了。”朱昭涵在姐姐面前还是很随意的，也能看得出雅姐很惯着这个小妹的。肇志华一边道歉，一边哄着朱昭涵说回来请你吃麦当劳，别生气了。把雅姐乐坏了，说你这跟哄小孩儿似的。雅姐没有开车，一行人坐公车来到中环码头，坐船来到大屿山的梅窝，然后坐车来到大澳。这是大屿山人口最多的地方，也是个渔村。进入大澳，扑鼻的海腥味让肇志华感到熟悉，自己小城的海边和渔村就是这样味道，而朱昭涵却不适应，皱了皱眉，表示无法忍受这个气味。但很快就在贩卖鱼肚和虾酱的店铺里忘掉这些味道，兴致勃勃的挑选着，比较着质地和价格，然后问肇志华怎么样？肇志华表示自己不懂得鱼肚这个东西，在他们那里是没有这么大的鱼肚，也不知道是什么。至于虾酱倒是经常吃，还是熟悉一些。

雅姐和朱昭涵挑了一些虾酱和鱼肚，肇志华自然就是那个抗活的，提着买来的物品一起来到村里的饭店吃饭，当然还是这些虾酱，鱼肚和咸鱼做成的。下午坐车来到长沙海滩，三个人坐在沙滩上享受着春天的阳光。虽然姐俩儿介绍长沙海滩如何的著名，但在肇志华眼里不能算是个沙滩，应该说海滩比较贴切，也因为有很多的礁石突起，一片石滩更为准确。也是许是累了，三个人坐在海滩上都没有说话，肇志华看着海面出神的沉默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昭涵坐到了肇志华的身边，碰了一下他问是否想家了。肇志华说没有，只是有些走神了，自己常年在外出差，已经习惯了。朱昭涵笑着说他跟阿姐一样，都是不孝之子，常年不在家的。肇志华看着坐在对面依靠在礁石上的雅姐，问她在美国多少年？雅姐继续仰望着肇志华身后的大屿山顶说：“8年。”这让肇志华很是吃惊，随口问道：“一个普林斯顿的硕士要念8年？”这一句反问让雅姐的表情变得怅然起来，朱昭涵在肇志华后腰上狠命的掐了一下，在他转头看她的时候，岔口道：“天气还是冷，不能游泳，我们下海走走吧。”然后拉起肇志华，接着问雅姐是否也去。雅姐心情不好的摆摆手说：“你们去吧，我歇会儿。”朱昭涵说那阿姐帮我们看鞋子，我们下海去。说完脱掉鞋和袜子暗示肇志华也照做。

当肇志华挽着裤腿陪着朱昭涵赤脚在海里散步的时候，她才对他说：“你说到阿姐的疼处了。阿姐在美国是为了原来的男朋友。两人在大学就相好，一起到的美国，本打算留在那里打拼。但那个人在毕业后变心了，阿姐苦苦求他5年，希望他回心转意，但丝毫没有结果，在他跟富商之女结婚的第二天回到了香港。 ”肇志华听完，转身往雅姐坐的地方张望了一下，替她有些伤心。但朱昭涵说阿姐不想别人知道，这是她告诉的第一个人，阿姐不希望别人怜悯，很要强。肇志华点点头说雅姐令他很佩服，也很同情她。朱昭涵望着肇志华说：“阿姐很佩服你，说你这么年轻就这么有能力，真的很好。”然后小声的说：“我也很佩服你的。”肇志华有些尴尬的说着我有什么可佩服的，一边躲开朱昭涵的眼神儿，有些慌乱的说：“你会打水漂吗？”

朱昭涵被他说愣了：“打什么漂？”肇志华说打水漂，然后捡起一块薄型的卵石贴着水面打出去，石头在水面上颠簸前行，跳跃数次之后才沉入水底。朱昭涵表示见过有人玩，但自己没有玩过，很想试试。肇志华给她找了一块很薄的石头，她打出去之后居然也能跳跃很久才沉，认为没什么难的，自己又去找了很多石头，但都没有这次打的好，反而把自己累的够呛，有些喘息。肇志华看着她笑着说：“累了就别玩了，去陪陪雅姐吧，别让她一个人呆着。”两个人回到原来的地方，雅姐已经坐到礁石上微笑着看着他们，等走近了问他们刚才在玩什么呢？朱昭涵一边坐在沙滩上休息，一边说打水漂来着，然后说怎么玩的。雅姐听完，笑着说：“志华倒是很会哄人玩的嘛，几块石头就把小妹哄住玩了这么久？！”肇志华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拍打着腿和脚让海水快点儿干了好穿鞋。朱昭涵则反应过来说：“对呀，这也太便宜他了，几块石头就把我打发了那不行，还欠我一顿麦当劳呢。加上这次糊弄我，再加一顿才行。”肇志华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支支吾吾的说一定会请朱小姐的。

雅姐对肇志华说：“志华以后也叫小妹吧，或者叫昭涵，别朱小姐朱小姐的叫着很见外的。”朱昭涵也说肇志华一本正经的样子很让人讨厌，给人很远的感觉。肇志华只好对雅姐说是，但没有叫小妹，也没有叫昭涵，而是叫了小涵。雅姐笑着说这志华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什么都跟别人不一样，小妹也是如此。

又是一周过去了，周日一大早，朱昭涵就打来电话，让肇志华晚上到家里去吃饭，并特意说明自己已经煲了鱼肚汤给他，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还说今天有大型弥散，她要马上走了。放下电话，肇志华看了看表，才7点多，于是也不睡了，躺在床上琢磨着什么是弥撒，跟礼拜有什么不同。然后起床洗漱之后去了书店，他定了一批台湾版的书到了，要买回来准备带回去。下午的时候，陈生和陈太太过来接他去雅姐家里。肇志华这才知道原来也请了他们一起去的。

朱昭涵煲汤的手艺果然不错，雅姐说昨天晚上回来小妹就做上了，煲了一晚上呢，当然很好的。饭后，朱昭涵放了那张唱碟，肇志华只能听出歌手略带哭腔的嗓音唱出的无奈那天的最后几句：“无奈这天方知你最好，因始终得不到。若日后又重遇，定对你更好。”

朱昭涵拿出阿姐从美国带回来的迈克尔杰克逊的演唱会录影带，推到录像机中播放。开头是一段广告，但这段广告让肇志华吃惊不小。广告很长，开始以为是个电影，后来才知道这是全球有名的广告，甚至在很多企划宣传企业里面当做典型范例。这是可口可乐的广告，就是那个著名的“当人类毁灭的时候，可口可乐依然存在！”

肇志华在广告之后很久才反应过来，惊叹道这原来是广告，深为广告的创意折服。随后他就指出广告的硬伤，既然人类毁灭了那么久了，发报机哪来的电力继续发报呢？陈生恍然大悟的说：“是呀，电是哪里来的呢？”朱昭涵说这是广告，不是电影，干吗这么挑剔呢？而雅姐却说你还真的仔细看了，这个广告真要好好看看的，从这些大企业的广告策划里可以看出很多东西，学到很多东西的。这是肇志华第一次看到这个广告。

肇志华的留港时间再次延长了，王老板让他继续留在这里，直到测试机型出来，产品定型之后再走。这个时候，电路设计已经结束了，送去制作样板了，几个设计人员由德生带着去购买元器件了。肇志华有些佩服，说在香港真的很方便，几乎什么都可以买到。最为佩服的是设计效率，真的很快，这跟在内地比简直有天壤之别。这样的设计他们是按年来计算的，而在这里只用了40多天就可以出样机了。这给肇志华触动很大，越发感到雅姐的计划周详，整个三月份，他都在仔细琢磨雅姐的计划，比对实际情况反复分析。然后把遇到的问题跟雅姐的解决方法加以对照，思路逐渐清晰起来，他认为项目经理真的对自己是个很有诱惑力的职业，自己也想往这方面转。雅姐对此表示赞同，说他有这个能力，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成功的。但雅姐希望肇志华不要局限于此，要在更全面的管理层面去考虑问题，相信他也一定会有突破的。

三月中旬以后，德生又开始带着肇志华往返观塘，因为样机在厂子里装配。有时候没事儿的时候，朱昭涵也会跟着去，并且在观塘厂房的空地上，尝试着开车，她刚获取驾照不久，还是不敢在拥挤的城区里开。有时肇志华也在车上陪着她，偶尔帮她打把方向提醒一下什么的。而德生则在车间门口点着烟，笑容可掬的看着他俩折腾，并没有做出干预。肇志华提醒朱昭涵开车不要太快，尤其是在香港，车多人多，一定要慢。因为他发现她的车速很快，不是刚学会开车没数的那种，而是性格使然，甚至有些毛躁。

第一台样机没有成功，费了三天的时间肇志华才找到原因，是元器件不合格。于是跟雅姐商量获得同意后，自己亲自上手筛选了两套的元器件，交付焊接后一次就调试成功了。4月2号，全体研发人员和王老板都到了观塘工厂，在一堆没有外壳凌乱搭建起来的测试样机前观看演示，肇志华和雅姐反复验证测试数据后，认为样机很成功，可以定型投入试生产了。王老板也点头同意，于是整个研发部的人陆续在定型书上签字，朱昭涵签字完之后交给肇志华，他在后面签字后发现二人都是用的字母首字的缩写签名，于是相视一笑。随后是雅姐签字，她签完后一边递给王老板，一边对他俩说，你们两个的签名要变一下了，否则将来分不清责任。于是肇志华说我还是用中文签名吧。而朱昭涵则说没必要，因为她用的是罗马体，而肇志华用的是花体，字体不一样的，没关系。

肇志华的归期也确定了下来，4月10号下午飞北京的航班。他利用给山东德业发送集装箱的机会，把全部购买的书籍连同羽绒服和毛衣毛裤都塞进了集装箱，这样他就可以轻装返回了。王总留下的2万多港币他都购买了书籍和工具，甚至还从王老板预支的钱里挪用了1千多港币。而王老板预支的钱，他还剩下2千多，这让王老板有些吃惊，快2个月了居然还能剩下？他说自己没什么花费，只是坐车吃饭罢了，足够了，就是那套衣服挺贵的。王老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也没有让他报账，只是让他签字后就算了结了，但提醒他回去后要好好干不要辜负对他的培养。肇志华表示自己一开始工作就在德业，学到很多东西也得到很多机会，没有理由不做下去。王老板最后突然问他，如果让他来香港德业做怎么样？肇志华愣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老板说不急，以后再说，慢慢考虑，并说了给他的薪水每月先按3万港币计算。这个数字让肇志华瞪目，这相当于他在山东8年薪水的总和呢。

当天晚上，肇志华坐在后座上，把这件事情跟开车的雅姐说了，想征求雅姐的意见，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个薪水怎么样？而且也不知道自己来香港德业能做什么？是否有这个必要。雅姐一边开车一边考虑，许久没有回答。朱昭涵倒是异常的兴奋，连说好啊好啊，干脆就别走了，直接留下算了。肇志华笑着说他的签注是商务三个月多次往返的，每周都到深圳转一圈再回来，很麻烦。无论怎么样都要回去的。这件事他没底儿，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什么，也不知道王总的意思，他要回去询问一下，再说发回去的设备已经到了快有2个月了，等他安装呢。雅姐没有开回公寓，而是把车停在一家西餐厅门前，说在这吃饭吧，请志华吃西餐，算是饯行了。

在餐厅坐下后，朱昭涵点餐，肇志华从未吃过西餐，也就不知道该点什么，只好也由她代劳。朱昭涵点了阿姐和自己爱吃的，替肇志华点了一份牛排一份罗宋汤和一份甜点。等待上菜的过程中，雅姐才说这件事情她知道，王老板也问过她的意见，当初也是她提出来的。这让肇志华有些吃惊，但还是仔细听雅姐说下去。雅姐接着说当初她提出来调你过来帮她，是因为你有能力，而且没有负担，甚至没有港人那种毛病，用起来比较顺手。但后来她发现在香港招录大陆员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还有一点是德业今后打算把所有的设计制造都转到大陆或者越南大马这些地方去，所以肇志华来的意义也就不大了。再说，这3万也就是中层的薪水，很普通，依照香港的消费来说也要好好算计。还有......最终她也没说出来这个还有是什么。

肇志华不会用刀叉，连怎么拿都不知道，当牛排上来之后真的傻眼了。朱昭涵倒是早有准备的样子，让他学着自己的样子切牛排，甚至急了干脆就过来手把着手教他了。雅姐笑着说小妹真是个急性子，志华是干活的出身，手上的活儿好着呢。只是没用过罢了，等他熟悉了就会很顺手的。并说小妹皈依了天主教这么多年，也没磨练出耐性。果然，吃到一半的时候，肇志华已经掌握了，很顺手的切着牛排，根本看不出是第一次用刀叉的人。他一边吃着，一边考虑着雅姐的话，认为雅姐说的都是实在话，也就点头表示决定不来香港，继续在山东做事。雅姐说不要这么快就做出决定，也不要对任何人表态，这件事一两年之内都不一定能成为事实的，还是等等看有什么变化再说。但随即雅姐就被小妹的举动惊呆了。肇志华顺着她的眼神儿看过去，发现朱昭涵用叉子指着自己，恶狠狠的样子。看着他在看她，朱昭涵用粤语嘟囔了一句：“你真没良心。”非常生气的样子。肇志华正在犯楞，雅姐责怪小妹说：“这不是信徒的做法，小妹你不该这样。”朱昭涵这才把叉子放下。这时餐厅突然停电，大厅一片漆黑。餐厅员工们忙乱了几分钟之后，来电了。肇志华看到朱昭涵依旧撇着嘴坐在那里，有些郁闷。于是有些调侃的对她说：“小涵，你看，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这句话把朱昭涵逗乐了，笑了起来。雅姐倒有些惊奇，问肇志华读过圣经？肇志华说没有，这句话是从电影里听到了。雅姐说这是圣经里话。朱昭涵跟着说是创世纪里的头几句。肇志华倒是不好意思了，说自己无意冒犯神，只是就事论事随口说出来罢了。

清明节，香港放假。朱昭涵说让肇志华一起去给父母扫墓，然后带他到浅水湾去转转，他来港之后，还没到过港岛南部呢。雅姐也表示同意。于是一早跟着姐妹俩来到跑马地墓地，肇志华没有进去，而是呆在车旁，姐妹俩下车进入墓地给父母扫墓，两人手里捧着肇志华给买的素花。等两人回来后，坐在车里许久都没有开车，肇志华也沉默的陪着，他知道两人的心情肯定不好，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陪着。

等雅姐把车开出跑马地不久，朱昭涵要求她开车，因为通向浅水湾的路车很少，她想练练。雅姐下车，对肇志华自己不会带人，还是志华你带小妹开车吧。这样，肇志华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雅姐坐在后座上，两人紧张的看着朱昭涵开车。路上，肇志华不断的提醒朱昭涵慢点，弯路太多，不要开这么快。但朱昭涵的急性子上来很是要命，油门踩的很大。肇志华说这是家庭车，不是飞机，再踩就要上天了。到了浅水湾，肇志华第一个下车，长舒一口气说可算是到了，小涵这开车真是吓人。建议雅姐不要让她买车，等她性子磨练好了再说，太可怕了。雅姐也紧张的不行，说小妹是个疯子，没这么开车的，怀疑她的驾照是怎么考出来的，是不是贿赂了考官。对此，朱昭涵一脸的无畏，认为也没有出事，干吗大惊小怪的？

雅姐推说自己有事，把肇志华和朱昭涵留在了浅水湾，一个人开车走了。肇志华有些犯楞，但朱昭涵却很开心的拉着他来到沙滩上。像在长沙海滩一样，两人赤脚走在海水里，漫无目的的散着步。肇志华的手里提着二人的鞋子，随意的甩着。走了好远，都有些累了，朱昭涵才说：“知道吗，阿姐从没把你当外人。”看了一眼一脸疑惑的肇志华，她继续边走边说：“阿姐说你像他，不仅模样身材像，而且为人处事也像，只是比他更稳当，没有他的花哨，还不会说话。”肇志华愣了，停了下来问：“像谁？”朱昭涵看了他一眼，没有停下来，继续走着说：“像阿姐以前的男朋友。”听着她几乎喊着说的这句话，肇志华真的不知所措了。他想起来雅姐当初在机场接他，对他那么随意，一句跟我来吧就头前走了，确实跟熟人似的，不像第一次见面非常客气的那种。于是快走几步，淌水追上朱昭涵说：“这是雅姐跟你说的？”“是呀，你来的那天晚上阿姐就说了，说让她有些恍惚，好几次都走神了。”肇志华这才想起来，第一天见到朱昭涵，她一点儿都不在意，很随意的打着招呼，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小心的对朱昭涵说：“我真的不知道，我没做错什么吧？”朱昭涵咯咯笑了说：“你能做错什么呢？要算错也是那天送花，让阿姐晚上哭了，因为他也是在那年的情人节第一次给阿姐送花的。但阿姐说，他那天是那么的正式，而你却那么的随意，根本没当回事儿。”她补充道这是她长大懂事以来第一次见阿姐哭。肇志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呆愣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对不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道歉。

朱昭涵也楞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道歉，半天才说：“走啦，你又没惹阿姐，说他呢，不是说你的。”两人继续在水里走着，走得很慢。朱昭涵有些感慨的说：“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心，难道有钱人就这么好？好过几年的感情？”肇志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也没法回答。他自己都属于没钱的那类人，也不大可能遇到什么有钱人，所以没法回答。朱昭涵好像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于是接着问：“你说，你会变心吗？”肇志华笑了笑说：“我跟谁变心去呢？”朱昭涵这下停住了，认真的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没有。她继续问他为什么没有呢？他说工作时间不长，天南海北的到处跑，在哪里都呆不住，也就没精力去想这个，还没这个想法呢。朱昭涵哦了一声，离开海水，找了一个地方坐在沙滩上，招手让肇志华也坐。两人坐在沙滩上，看着大海，默默的出神。

太阳西下了，肇志华对朱昭涵说是不是该回去了。这时，朱昭涵说你要是到香港来就好了，大陆来去不方便。肇志华说确实来去不方便，相信97回归之后也不会方便了，毕竟是两制，对出入还是会有很多限制的。朱昭涵突然问到大陆去工作怎么样？比如你们山东德业？肇志华说工资这一条香港人就受不了，我们才几百块，老总才不到一千人民币，而王老板开口就给我3万港币，相信你们比我更高，怕你们受不了的。朱昭涵倒没有在意薪水，只是说你们能生活的很好，我们也能的。她倒是很关心天气问题，问冬天会不会很冷是否下雪等等。肇志华说会下雪，有时候会很大，但台风很少，几乎没有。温度嘛冬天倒是零下10度左右，不过没多久，一般都是零下6度到零上4度左右。朱昭涵对这个温度没有概念，问是不是很冷？肇志华说你把手伸到冰箱里试一下就知道了。朱昭涵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表示回去试试。

晚饭，两个人是在浅水湾海滩边上的餐厅吃的，这个季节游人很少，偌大的餐厅也就寥寥几个人。饭菜依旧是朱昭涵点的，当然少不了可口可乐，自然是肇志华付账。剩下这些港币他带回去也没用，不如在这里做答谢。去往巴士站的路上，朱昭涵突然问肇志华喜欢阿姐不？这下可把肇志华吓坏了，争辩道自己只是敬重雅姐，并没有任何企图。况且雅姐是自己的上级，不敢有什么想法的。再说年龄和自己的身份地位若有这个想法真的是很可笑的，也很不自量力。朱昭涵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默默的上车回到浦飞路总站后才与肇志华道别分手。

最后一个周末，朱昭涵做完弥撒来叫他去家里喝汤。进门发现陈生和陈太太已经在跟雅姐在忙着呢。肇志华有些不好意思，连声说着谢谢，2个多月了一直麻烦大家很不好意思。陈生和陈太太很热情，说自己没什么亲戚，一直把雅姐她们当做亲人，经常在一起的，没什么。让肇志华不要客气。雅姐一直没有出声，忙里忙外的，朱昭涵说汤里还要削几片胡萝卜才好呢，于是就去厨房。肇志华对她的汤很感兴趣，也跟进去看着，打算学学回去也做，冬天很暖胃，喝了应该很好的。

肇志华看到朱昭涵不是在菜板上切好胡萝卜再倒进汤里，而是打开锅盖，用刀把胡萝卜直接削进锅里。于是说：“小心手哦。为什么不在菜板上切好呢？”朱昭涵一边削着，一边说：“在菜板上会有木头的味道，汤就不好喝了。”肇志华对这个说法有些迷茫，转身看着雅姐，雅姐说小妹深得阿爸的真传，对煲汤很有研究也很讲究的。正说着，朱昭涵呀的一声轻叫，肇志华回过身来发现她的食指被刀割破了，鲜血急速的淌出，滴在锅里几滴。肇志华没犹豫，一手捏住她的手指止血，一手接过胡萝卜。一边把胡萝卜放到菜板上，一边问雅姐是否有胶布之类的包一下。雅姐这才回过神来说有。然后拿来药箱，找出胶带和乌鱼骨粉就要给小妹包扎。肇志华说我先捏着给她把血止住再包扎，否则血流的太多包不住的。然后接过朱昭涵的刀也放到菜板上，安慰她不要害怕。朱昭涵说没什么的，以前也经常有，不过这次流血好像很多。但也没动地方，就这么让他捏着。时间不大，肇志华对雅姐说行了，不流血了。把乌鱼骨粉给我吧。接过雅姐递过来的乌鱼骨粉，在伤口上溜了一层，对朱昭涵说忍着点儿，会疼的。然后拿过胶布包了一下说好了，没事儿了。

朱昭涵没有过分在意伤口，她倒是很心疼这锅汤的，毕竟血滴到了锅里。肇志华说没关系，能喝的，牛肚鱼肚的，不都带血嘛，人还不一样吃？说完，拿过刀和胡萝卜，学着她的样子把剩余的削进锅里。陈太太进来明白了怎么回事，笑着说：“小妹，行啊。这会儿就滴血煲汤？倒也不错，能拴住心的。”陈太太说话一直都是用的普通话，她是大陆广西人。但这句话把全屋的人都听蒙了，不知道什么意思。陈生在外屋问她说什么呢。陈太太笑着跟大家一起出来，说在她们那里和广东一带有一种说法，就是女人用自己的血煲汤给男人喝，会让男人想着自己拴住男人的心。

吃饭的时候，肇志华给朱昭涵盛了一碗汤，说谢谢她。这倒让朱昭涵有些不好意思。陈生打哈哈说，我也喝一碗小妹的汤，栓栓我的心。陈太太笑着推搡他说没正经。饭吃了很久，期间朱昭涵一直没有说话，除了偶尔给肇志华夹菜，就是独自捧着碗喝汤。陈生和雅姐还有陈太太倒是很热情的劝肇志华多吃菜，肇志华说不能再吃了，非撑死不可。 吃过饭，肇志华要求再看一遍那个广告，问能否复制一份他带回去。陈生表示写字楼里有两台录像机，可以对录，明天就可以复制出来带走。这次，肇志华看完广告，不再挑刺儿了，而是认真的说，用这么长的篇幅培养观众的情绪创造意境，最后点出可口可乐这个牌子，可谓用心良苦，真的需要好好琢磨琢磨。雅姐依着桌子，两手抱在胸前，点头说志华你还真的上路了，我们没看错你。

由于肇志华后天就要走了，所以大家下午一直陪着他聊天，朱昭涵依旧放着那张唱碟听。就这样，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听着歌手带有哭腔的无奈那天。朱昭涵对雅姐说自己对大陆挺感兴趣的，是不是能去大陆工作呢？雅姐说在德业怕不行，德业还是个小公司，只有山东一个子公司。虽然打算在越南和大马也建立子公司，但还没有最后确认。并且说小妹是在德业实习的，干不了多久。她已经联系了台湾的工厂，人家答应让小妹去见工试用，如果可以的话，小妹可以到台湾工作。或者在香港另外找工作，大陆的薪水低，不适合小妹。朱昭涵表示不愿意到台湾去，倒是很想到大陆的，大陆大，机会也多。雅姐笑了笑说，等你实习结束了再说吧，先做好现在的工作，没准儿将来王老板会继续留用你。

周一的晚上，德业技术部为肇志华饯行。周二，也就是4月10号早晨，雅姐载着肇志华来到写字楼，朱昭涵一直沉默着。雅姐跟王老板要去新界，不能送他了。于是肇志华与王老板和雅姐道别，感谢王老板和雅姐提供的机会。朱昭涵要去观塘工厂跟进模具制作，也走了，但肇志华并不知道。中午11点，正准备跟德生离开的肇志华被陈生叫住，说有他的电话。肇志华还很疑惑，谁会给他打电话呢？来到陈生的办公桌接起电话，才知道是朱昭涵从观塘打来的：“祝你一路平安，愿主保佑你！”

2点15分，肇志华乘坐的飞机在启德机场海上跑道上起飞了。5天后从北京回到山东，接着开始安装调试设备，处理一些2个月来积压的事情。一个月后，清净下来的肇志华利用晚上加班的时间，用单位电话给香港挂了国际长途。先给雅姐家里打，但没人接听，给技术部去电话，也没有人接听，然后给陈生家里打过去，陈生在家，寒暄之后才说真不巧，雅姐她们刚从这里吃过饭离开。于是肇志华盘算着时间，又给雅姐打过去，这回雅姐接了电话，肇志华刚叫了一声雅姐好，雅姐就有些惊喜的喊：“小妹，志华的电话。”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之后，传来朱昭涵喘息的声音说：“志华，是你吗？”“是我，小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