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四十五天

春节过后，陆建新在办公室的电脑前忙了3天，然后提交给老板一份计划书，详细阐述了项目的目的、用户群、研发费用、单位成本和周期，当然还有风险评估。由于春节刚过，心都还没收回来，老板简单翻看之后，告诉他过了正月十五决定，然后就带着车在市内拜访上级和客户去了。到正月十五之前的这一周倒也没什么事情，除了他的客户着急用设备亲自过来提走了几台之外，就没有什么经营活动。大家除了聊天就是三三两两的出去瞎逛，也算走访市内的客户了。陆建新在本市没有客户，都在外地，打打电话也就算了，有时候充当司机带他们去跑跑，更多的时候去师傅家看看小不点儿，跟师傅聊聊。正月十五的晚上，与姜琳从妈妈家回来，老板的电话就到了，开口就说你档次不低，还弄个录音电话，没敢留言，怕公安局当物证。然后告诉陆建新报告他刚刚仔细看完，明天一早要找他详细谈谈，认为可以干，而且越快越好，让他明早别晚了。其实，陆建新觉得老板的叮嘱是多余的，就是不讨论报告他也要一早上班的，陆建新从学徒时起就没迟到过。但他也明白老板很重视这个计划，所以想了一会儿就早些睡了。

第二天，一进门就被老板叫进办公室，关上门任何电话不接，任何人不得打扰，两个人就细节问题一问一答，中午吃饭的时候，都让人送饭进去，连10米远的饭厅都不愿意过去，怕把思路搞乱了。下午三点的时候，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就是研发费用，陆建新写的是上限十万元，但没写下限。老板怀疑这个费用能拿下来？按照老板在原来国营企业的经验，这么大的项目几乎是几十个人忙活好几年的，陆建新的计划里只有3个人，还包括他自己。研发周期是前期准备2-3个月，开工到结束5个月，一共最多8个月。这一点老板有些不太肯定，询问陆建新理由是什么。陆建新说大部分我来干，有些东西转包出去让别人干，然后我来组合，这里面没有计算我的工作量和费用，因为我是打工的，就该做。给老板在计划书上勾画了一下需要外包的细节，老板看完后愣了，几乎都是你来做，你会吗？陆建新说会，这些不算什么，比这难得都做过。老板真的吃惊了，没想到自己手下还有个专家，真是不可思议。但也想明白了，如果大部分都是陆建新来做的话，还真是10万差不多，因为陆建新的所有细节都是低成本的，有些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

老板寻思了一下，认为投资这么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见到东西，应该没什么风险，大不了这10万没了，损失也不大，但一旦成功效益是很大的。所以，对陆建新说：干吧，现在需要我做什么？陆建新说那就启动前期准备，先买一台先进的486电脑回来，兼容机就行，然后需要几天的时间自己要去找找计划中的另外两个人，他自己确实干不了其中的几个关键节点，因为从未接触过，虽然不陌生可以慢慢来，但他认为时间不等人，不如包出去。老板点点头，把财务叫进来，对财务宣布决定，仅限他们三人知道，陆建新的报告副本给了财务一份，一切计划内的费用招批。从老板的办公室出来，已经是下午4点了，陆建新一天没见阳光，被光线刺得眼睛疼，眯缝着眼打电话，同事们小声调侃他，到老板办公室干吗去了，关禁闭蹲小黑屋了？老板的办公室没有窗户，终年开灯，不知道当初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方。

陆建新是给王刚电话，一会儿过去有事商量，王刚说正好要找你帮忙做个项目呢。于是，半个小时后，陆建新就来到王刚的办公室。王刚坐在沙发上看着一堆资料，旁边的椅子上坐着挺着肚子的那个漂亮的前台，去年他们结的婚。陆建新一看这架势，对王刚说闹了半天你是奉子成婚呀。王刚苦笑着摇摇头说你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神，这也能猜出来。陆建新说你骂我是吧？是人都能算出来，哪有结婚半年肚子这么大的？把我当傻瓜还是觉得自己太聪明了？王刚倒关心陆建新怎么还没孩子呢？陆建新说姜琳的水土不服还不敢肯定就好了，小心为妙，慢慢来的好。王刚点点头指着一堆资料说：“找你干这个，你看看，我找个人来给你说说。”然后对老婆说：“你去我爸那屋或者去会议室歇着吧，建新要抽烟的。”他老婆却说是你要抽烟吧？站起来叮嘱少抽烟多喝茶，就跟陆建新点点头出去了。

陆建新一边看资料，一边对王刚说：“你这媳妇不错，知道关心你。”王刚也挺满意，电话给技术部，告诉陆建新来了，让他们项目负责人过来给建新说项目。然后小声对陆建新说：“前几天我见到班长了，她也结婚了，但好像过的不好，我怀疑她已经离婚了。”陆建新一边看资料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这我还真不知道，有6、7年没见了。”王刚又说：“她告诉我为我打过孩子，有这事儿吗？”“不太清楚，没跟我说过。”王刚若有所思的还想问，技术部的项目负责人进来了，见到陆建新就叫陆工好，然后就坐下开始汇报。陆建新继续看资料，翻页速度很快，听了一会儿，陆建新打断他的汇报：“简要说，我没时间，别给我说到明天早晨。”技术部的这个项目负责人跟陆建新干过项目，知道他的为人和作风，于是改换了方式，简明扼要的讲述项目的情况。陆建新已经快看完了，还没听到他的要点，啪的一声合上资料，对他说：“行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你们需要一个球，这个球上面需要有传感器识别并判断出球面各方向的光线强度，找出那个光线最强的点。”陆建新说完，对方马上点头道：“对对，就这个意思。”陆建新摇摇头：“提纲挈领，知道吗？别提着领子拽出纲，一句话的事情，非要我听到现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对方有些尴尬，但还是笑嘻嘻的说：“陆工这句总结太精辟了，没这么深的道行。”王刚瞪了他一眼：“这好像是搞技术的基本功吧？话都说不明白怎么干技术呢？”陆建新问了一下是干什么用的，是否需要严格的水平垂直等参数，然后想了一下：“你们这个不难，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技术部的项目负责人说刚开始琢磨，已经有几个人在考虑方案了。陆建新对王刚说：“你把他们叫来，我听听都什么方案。”王刚对项目负责人点点头让他去办。然后又问陆建新：“她可是说你都知道，还是你出面给签字办的呢。”陆建新皱了皱眉：“这会儿了你还问这个干吗？没什么意义嘛。”王刚觉得对不起班长，有些忏悔的意思。陆建新说：“你能怎么样？跟她去重修旧好？把新娶的这个踹了？让她生个孩子没爹？想什么呢你？过去就过去了，两厢情愿的事情，以后有机会能帮什么就帮，不能帮也无所谓的事情，你这是干吗呢？”王刚又显现出那个时候的唯唯诺诺和犹豫不决，这让陆建新很生气，这样非出乱子不可。然后接着对他说：“是我陪着打过胎，但没说是你的，也没法查是谁的，你就别瞎想了。”王刚万万没想到陆建新这么说，脑子有些乱，但又惊奇陆建新的狠，他也知道陆建新这是故意把水搅混。

技术部的几个人都过来了，跟陆建新说了他们的想法。听完之后，陆建新认为太复杂，工期太长，也不好掌握，建议水平装置用气垫或者水垫上面悬浮平台，球体改为多棱面体，这样总有一个面与气垫或者水垫的悬浮平台保持接触，自然就是垂直的了，其他的就是识别算法问题，没什么难度。几个人听完相互看了一眼，都没说话。王刚问他们怎么想的。他们纷纷表示，太不可思议了，琢磨了好久的事情，那么复杂的结构，被他说成一句话就解决的问题了，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儿。王刚听了直摇头：“这就是道行，你们可慢慢练吧，人家比你们都小，还没念过大学呢。照陆工的意思出方案，应该很快吧？”大家点头，很快就能出来。于是王刚说：“你们先出，出了方案再请陆工来看细节。”打发他们出去了。然后打电话给王老板，告诉建新来了，把问题给解决了。晚上4个人接了姜琳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陆建新问原来的那几个帮忙的博士硕士呢？王刚说都回校了，有几个毕业了，那个玩人工智能的在你老婆那个城市做博士后。陆建新说有他们电话吗，给我留一下。王刚的老婆脑子好使，随口就说了出来，陆建新一边记一边夸她可真是个好文员的底子。王刚问陆建新要干吗？陆建新说有个项目要跟这些人商量一下，能干的话商量一下多少钱，好给老板汇报。王老板说：“建新呐，你帮我的忙还没给你钱呢，这样吧，这个项目完了我给你个整数怎么样？”陆建新说：“就几句话罢了，要什么钱。”王老板不这么想，认为这些人连这几句话都想不出来，将来可能还会有更多的话想不出来的，还是需要陆建新跟到项目结束的。并且明确表示一定要给，上次的项目陆建新就拿了几个月工资而已，自己很是觉得过意不去。陆建新想了一下说：“实在要给，我也就要了，不用给我钱，给我台电脑就行。”王刚听了摇摇头，你这家伙总是这么现实。替他爸答应了下来，一定给你最好的，不过是组装的。陆建新高兴了，他非常需要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

第二天，陆建新跟博士通了电话，正好他还在假期，于是二人就见了面。两人商量到晚上，博士拿了主意，说剩下的他自己一个人就干了，不需要再找人，如果其他的陆建新都能干的话，2个人就够了。开了价钱，3万块。陆建新说要跟老板商量，第二天给消息。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下如果老板同意的下一步计划，这才分手。陆建新这次之所以自己上手，就是为了给老板省钱，因为这个领域陆建新以前没涉足过，希望有所突破和建树为将来积累经验，怕一旦人多了不好管，工期质量无法保证，花钱太多老板就不干了。第二天，老板很吃惊这个价格这么低，满口答应了下来，让陆建新联系博士来面谈。下午，博士来了，面谈之后老板很佩服，签了协议，让财务支了一半的定金，让陆建新也签字画押，就正式启动了项目。接下来的2个半月时间里，陆建新多次往返那座城市，与博士交换意见和进度，交换图纸和代码。那个时候知道了有互联网这个东西，但本市还没有接入，否则的话，一封邮件就能搞定的事情。

这个时候，姜琳的工作依旧不顺心，经常在陆建新面前唠叨，理由都是一样的，没有新鲜的理由。陆建新也就坚持原来的观点，认为她该继续留在那里，为自己积累经验，老板都觉得你有价值干吗自己非要走呢？但姜琳还是想自己干，做小买卖开店。陆建新说等我忙过今年吧，到时候再做决定，实在太忙了。王刚提前把陆建新的电脑送了过来，是组装机，但不是486，而是奔腾100，当时的最高配置，加上彩色喷墨打印机和扫描仪都是刚推出来的东西，价格极高，个人很少有人购买的，陆建新自己计算了一下，超过1万5千了，有些担心，不想要。但王刚执意要给，说就是过意不去，以后帮我出出主意就行了。就这样，陆建新有了自己第一台电脑，是最高配置的。此后，每天晚上，陆建新依旧回家先做饭，同时打开电脑，把单位的软盘放进去继续演算和其他作业，做好饭等着姜琳回来。吃过饭，姜琳看电视，陆建新画图或者编写代码或者演算。有时候，电脑干活的时候，也抱着姜琳一起看。虽然姜琳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冰雪聪慧，一定能学会的，但几天之后就投降了，宁可去学织毛衣，也不学画图，太难了。有时候陆建新回来晚，姜琳则做好饭等着他，自己打开电脑完成单位的一些报表报告之类的，甚至玩玩纸牌游戏。那个时候的操作系统是WINDOWS3.0，而陆建新的全部程序都是DOS下的，WINDWOS只是为姜琳玩牌装的。

五一节的时候去了妈妈家和师傅家，姜琳也当着大家的面抱怨工作不好，干的不顺心。家里人倒没有什么建议，但第二天在师傅家，王梅听了姜琳的诉苦以后，劝了劝她，居然跟陆建新说的一模一样，甚至连口气都是一样。姜琳有些吃惊了，这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还是事情就该这么理解呢？唐华则说，正常的成年人心理就该这么分析，当初十几岁的建新给我分析的时候我就佩服他，以后是王梅帮我，所以我慢慢走到今天，也算牛人了。你能有建新帮真是福气，我也很幸运有王梅，不然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姜琳这才认为是自己思路不对，该好好反思。小不点儿已经四岁了，长大了许多，在幼儿园学了特长班，是舞蹈。给大家表演的时候，引起了热烈的掌声，兴奋的不得了。一手拉着舅舅的手，一手拉着唐子爸爸的手，做着空翻，王梅愁得直摇头，这哪是女孩儿，简直是个假小子，也就你们俩在，她能做出来空翻，我跟她姥姥都拉不住她，摔了好几次。陆建新倒觉得不错，舞蹈就是女孩儿的营生，空翻也是舞蹈的一个部分，但也可以用到别的地方，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孩子平衡很好，恐怕也不会恐高，应该比唐华强。唐华一脸的郁闷，你就别提这事儿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师傅让陆建新给小不点儿改个名字，陆建新不建议这会儿改，要么等小不点儿上学前，要么等王梅和唐华有了决定之后，反正现在不急。师傅没有深问为什么，知道陆建新稳当，自有他的道理，也就听了他的话。

吃饭的时候，唐华问陆建新在忙什么。陆建新简单一说，唐华就摆手了，算了，你别说了，太深了听不懂，你找个有意思的说吧。陆建新想了想，倒是有一件事，上个月我跑了两次中关村，办了件事，没想到成了。原来陆建新他们的设计方案里，博士采用了4种军品器件，这些都是很早的产品，现在很少有人使用，但也没有替代产品。中关村根本就没人卖，知道的人都很少，价格很贵而且还有价无货。陆建新就挨个柜台挨个市场转，只要有能听明白这几个型号的店主，就留电话，过几天再问，那些听不懂的就算了。第二次去中关村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星期后了，陆建新没有打电话，而是继续挨个柜台问，这个时候发现几乎都有这些器件，而且都号称军品，价格却一家比一家便宜，最后，陆建新买了10套承诺包换的。价格居然只有当初计划的零头。师傅敲了敲他的头说你都到中关村兴风作浪去了。陆建新摇摇头对姜琳说，你好好分析分析这个现象，很多人为了压低价格买到便宜东西都这么干，属于一种炒作，对自己有利的炒作。王梅看了一眼唐华反应过来了，这是在给姜琳提醒儿，于是就说，有些事情不能多说，说多了别人就会认为你无知甚至无能，有些要说，不然对自己不利，要学会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姜琳却认为这是市场学的范畴，自己一小业务员不该去理解，有老板经理就够了。王梅有些发愁的看着陆建新，心想，你可真麻烦了。

吃过饭，收拾的时候，王梅跟唐华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事情，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的很快，但王梅没有像过去那样对唐华那么气盛，而是很理智的争论。最后，王梅认为唐华说的对，就决定照办。陆建新笑了：“唐华这两年水平见长，能把我姐说的心服口服还真难得呢。”王梅却说：“说的对又在理儿干吗不听呢？”陆建新拍拍唐华的肩膀：“你知足吧。哪找去？！”这个时候唐华的技师考试已经下来了，顺利通过，师傅一家人都很高兴，毕竟唐华超过了陈师兄他的师傅，陈师兄以岁数大了为由过了6级就没再考，打算等过几年评个8级得了。

五一节过后，陆建新要准备为期45天的研发，要去那座城市跟博士一起呆上一段儿时间，组合二人分别开发的部分，也就是说要进行整机组装测试，如果顺利的话，再需要2个月就可以完成了。这可是大大提前了，老板非常支持，专门派车拉着设备送他去。姜琳沉不住气了，也要去，并且跟单位说要辞职，没有得到答复也瞒着陆建新辞职的事情，推说请假了，就跟车回了家。姜琳的想法倒是比陆建新复杂，她认为自己上次出去50多天，差点儿闹出乱子来，这陆建新居然计划的这么精确，她也不敢保不出什么漏子，再说这么久不回来，她也很孤单，一则能回家看看，二则跟陆建新能常见面，三则她还是想自己开店，要再去看看市场，四则她还想回大城市做事，还是认为机会多。

在司机开车带着他们在公路上狂奔的时候，姜琳才告诉陆建新自己辞职的事情。陆建新虽然不情愿，但碍于司机在场，加上事已至此，也就没说什么。只是说行啊，你认为怎么做好就做吧，我没意见。让姜琳拿着银行卡，如果要干可以自己做主，他实在没精力陪她。但叮嘱一定要看准了，多反应慢做决定，不然两个人吃饭都成问题了。确实，春节后，陆建新除了一笔业务之外，其余月份都忙于开发，根本无法跑业务，靠着老客户业务量很少，这个产品不损坏是没人持续购买的，而且季节性很强。每月工资奖金也只有1千多，而姜琳只有基本工资，没有销售了。本来也足够生活的，但姜琳辞了职，就剩下陆建新还没有多少奖金的工资确实有点儿不保险，甚至陆建新在路上都想到要降低生活标准熬过研发这段儿时间。姜琳倒不认为会这么难，认为大城市机会多，自己也不是没本事，高级白领当不了，一个小白领还是没问题的，信心满满的看着前面离家越来越近的路。

陆建新在到达的当天就与博士取得联系，在博士宿舍附近找了一家二层楼的招待所，长期包了一间客房，当天晚上，就在楼顶平台上架设了简易的天线，他们需要电台进行测试。由于测试时间极短，每次通讯都只有几秒钟，而且是FSK调制信号，所以也就没有通知当地的无线电管理委员会，算是个黑电台。以后的时间里都没人过问，由于不是架空天线，而是单边带的天线，所以没人注意，只是消防检查的时候，招待所才发现有这么根线留在那里，询问陆建新，陆建新说要测试设备。由于招待所地处大学附近，经常有搞项目的人搬着设备来测试什么，也就不奇怪了。招待所的收费挺有意思，房费和电费分别计算的，这让陆建新感到新奇，不过也能想得开，毕竟这么多设备，耗电量也不小，招待所每个房间都装电表，而且每天抄表让他感到新鲜。姜琳当晚就回家了，春节没回家，还是有些想，也不想打扰陆建新他们工作。于是一起吃过晚饭后就回到自己家里。

第二天，陆建新和博士就一人一台电脑忙活上了，先对各自的图纸和代码进行交换审查，然后开始了焊接工作。博士认为这活儿自己干不了，建议陆建新找专业工厂去加工。当初空间有限，两人设计电路板的时候，在400平方厘米的面积上正反两面都铺设了电路，这种结构就只能采用表贴元器件，很密集，布线的时候，是陆建新花了一周的时间在家里的电脑上手工布线的，因为PROTEL的自动布线怎么看都不是那么回事儿，而且也不规矩，他还是相信自己的手工布线。这个6层板的手工布线把博士给看呆了，惊叹道你这家伙真是个能人，干活儿也是把好手，不仅仅是项目经理的材料。焊接的时候，都是陆建新自己完成的，第一块板子用了2天，熟练之后，每天2块，把10套板子就都焊接完成了。博士摇头说真没想到，你这手工活儿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不是机器焊的，基本功很厚实，问在哪里学的。陆建新说在家里的计算机6厂，当初给那个电子厂建厂的时候，联系过工人们的培训，计算器的表贴器件焊接就是在6厂学的。而且在那里认识了王工，让陆建新佩服不已，认为王工是个天才，从不懂计算机软件开始到现在自己编制的杀毒软件充斥着市场，很是羡慕。陆建新从知道有杀毒软件这回事儿开始，就一直购买正版的杀毒软件，只买王工的，现在也是，每年都购买升级，很简单就是因为佩服他。

焊接完毕之后，就是改线和连线。这个工作纯属基本功了，原来的信号线不破坏，还要引出线来给新板子用，并且还要随时随地的恢复到原来的状态。陆建新一边临时设计一边干活，甚至采用了很多微型连接器，把博士看的直流口水，我们实验室怎么就没你这么个干活儿的呢？反而羡慕他。一周的时间，准备工作都结束了，接下来就要进行联机调试和软件细分的工作了。二人放了一天假，各自休息，博士回到自己的宿舍，陆建新把姜琳接来，二人一起吃了饭，算是小聚一天。

姜琳这一周没闲着，忙得很，拿着报纸的招聘版各个用工单位跑，尝试着自己在大城市里找份工作，但她想做的工作人家不用她，用她的都是她不喜欢做的文员和前台之类的，她想做业务做大生意，但人家要求学历很严，并且说达不到这个学历就算培训了基础不够也干不长久，不建议她做。这让姜琳很是郁闷。陆建新劝她多走走多看看，别光盯着大公司，公司大自然条件高，有时候小公司的发展空间也很广阔，让她想开点儿。下午还陪姜琳去了批发市场，看了看姜琳打算开店的小商品。看了一圈之后，对姜琳说你还是仔细想想吧。咱们这几万块钱要想批发这些东西，也就只能买一个大提包的，而你拿回去无论开多小的店都摆不满的，要想摆满就要借钱，而且还要借很多，否则就太冷清了，人来的就少。如果不借钱就这么干，那就不能开店，就只能摆摊儿了，估计姜琳受不了这个苦。姜琳问为什么受不了。陆建新指着一位与姜琳年纪差不多的摆摊儿的商贩说：“你看她，你们差不多大，你要干也是这个样子，你想想能干得了吗？”姜琳看过去，看那个女孩儿穿着T恤和短裤，光着脚穿着拖鞋，嘶哑着嗓子吆喝着，阳光直射到她的脸上，泛出亮光，脸上和脖子甚至T恤的上都已经渗出了汗水，偶尔有人过去询问商品价格，她会谦卑的陪着笑脸介绍着，一毛一分的争着价格，有人买了就会不住的道谢，没买仅仅看看就走了的，她也会客气的说下次再来。偶尔也会喝点水，杯子很旧了，带着盖子，里面的水没有任何颜色，就是白水。而姜琳这段时间干脆就以陆建新城市的自来水不好喝为由不喝白水了，只喝饮料。陆建新他们在市场的荫凉处观察了她有半个小时，成交了几笔，虽不知道准确的金额，但从付款的情况来看，不会超过50块钱。姜琳有些慌了，看着陆建新没了主意。陆建新说：“你看看她卖的东西里面有我们能用得上的吗？有的话去买点，顺便搭搭话，问问人家怎么干的。”

两人走过去，一边挑着商品，一边询问她，通过交谈明白了一些事情。她比姜琳还大2岁，在这个市场干了3年了，中专毕业，不好找工作，工资很低，跟同学男朋友处了很久了，都不敢提结婚的事情，两人也是没辙儿，分别在两个市场租了两个摊位，做点小生意，虽然苦点儿，但赚钱比工资高，毕竟可以想一下结婚的事情了。看着姜琳和陆建新挑的一大堆东西，兴奋的说估计再干几年，30岁之前就可以置办一个家了，房子还是不敢想，只能在郊区租房。并且抱怨大城市的生活基准太高了，都用到了吃饭和交通上了，两个人在穿上到没什么讲究。姜琳一边付钱，一边担心的问，跟男朋友拖这么久，就不怕有意外？女孩儿倒是想得开，没犹豫就说没什么，自己早就想开了，两个人是平等的，为了一个家共同打拼没什么不好的，就算不能永远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毕竟在一起过，将来怎么样都会是个很好的回忆的。陆建新和姜琳挑的东西很多，这引起了过往人们的兴趣，纷纷过来也跟着挑，陆建新见人家生意很好，就拉出了姜琳，该走了，别打扰人家做生意。于是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回招待所的路上，姜琳真的有些不敢想了，她不能想象自己成为那个样子，如果真是那样，不仅自己受不了，就连陆建新她都无法掌握了，有些迷茫的跟在陆建新身后，抱着那堆不值钱的小商品，默默的走着。陆建新好像看出她的心思，笑着对她说：“你决定，如果真的决定这么干，我天天给你送饭，送你接你。”姜琳小声的没有信心的问：“我要是变成那样了，你还要我不，不嫌弃？”陆建新倒说：“有什么嫌弃的？自己的老婆，两个人商量的结果，就会考虑到有这个情况发生，所谓患难夫妻就是如此，我们虽不是什么患难，也算是白手打拼了，凭什么嫌弃？没道理的事情。再说人家现在虽然辛苦，但赚的要比我们多，从钱的角度上讲更没理由嫌弃。”姜琳不言语了，她不敢想象自己成为那个样子，虽然自己不是什么高级白领，但还是想成为上等人的，现在虽然打拼，目的还是为了将来，不想现在反而倒退回去这么惨。此后的几年，就再也没提自己开店的事情。

晚上，陆建新给她说还是找找喜欢做的工作吧，刚一周，还有时间，慢慢找总能找到的，表示无论她做什么决定都会支持，只要她觉得好就行。博士的床铺上已经摆满了机器设备，只剩下陆建新的床铺是空的。陆建新有些狡猾的笑着说：“真对不起，就一张床，要不您就凑合着跟我挤挤，让我也折腾您一下？”姜琳虽然还在发愁，但也还是迎合了他的折腾。第二天一早，姜琳带着陆建新的嘱咐又回到了家里，开始新一轮的找工作。

接下来的20多天里，把博士累坏了，他负责的部分总也调试不成功，陆建新负责的倒很顺利。博士没办法，只好一行一行的看着代码废寝忘食，偶尔也会让陆建新帮忙检查。陆建新则严格执行行规，在研发上遵守低级别服从高级别的规矩，博士不发话他自己不能插手的。博士有时也很感激他，明白他这个规矩守的是为了他。两个人配合的很好，博士多次感叹日后能与陆建新再次合作。博士忙了，陆建新就闲了，有时间去岳父家看看姜琳和岳父岳母，甚至陪着姜琳走访她的同学朋友。在姜琳的同学面前，陆建新很少说话，只是陪着笑。这些同学都结婚了，有白手打拼的，也有倚靠关系的，但都貌似过的很好。有两位同学的老公多次发生冲突，每次都是陆建新当和事佬儿给化解了。原因很简单，一位同学的老公没有工作，但依靠关系搞了不少生意做，赚钱不多但也算不错，租了一辆轿车开着，老婆则不上班，专职带孩子。而另一位同学上班，也带着孩子，老公则做职员，很本分的样子，他看不过那位的作风，嫌人家不正经工作，靠关系不长久，没什么事情租车开纯属瞎折腾。为此二人经常争吵。陆建新不想参与这些没有结果的讨论，每次都是他要么带着这些孩子玩，要么就若无其事的抽烟，直到要打起来了，他才劝解几句。为此二人都对陆建新有好感，认为他识大体懂事，陆建新往往一笑而过，称他自己不敢跟他们比，自己从小城市来不如他们，既不能让老婆做专职太太，也不能让老婆留在大城市，有些对不起姜琳。结果那二人竟然还为姜琳感到遗憾，认为姜琳委屈了。对此姜琳没什么表示，陆建新哼了一声继续笑笑。

姜琳在一个月内，工作没找成，小买卖也不敢做了，只好死心跟着陆建新等他忙完就一起回去。这个时候姜琳的单位老板打电话找来，询问过去姜琳接手的一些工作，由于没有交代清楚就走了，有些事情不明白，询问之后，老板对她说在大城市没什么意思，不如回来继续做。陆建新这才知道她的辞职并没有得到批准，认为也是个机会，省着回去再找工作那么辛苦了，顺水推舟就说是休假了，不拿工资就是。姜琳这次非常听话，陆建新说什么是什么，一心盼着陆建新早日结束工作，回去后他们继续二人世界。

第40天，陆建新打电话通知老板测试成功，希望他派人验收，老板说没人会来验收，你验收就行了，派司机三天后接他们回去。陆建新和博士道别，商定回去老板检查同意后，尽快把余款给他，但博士说不急，反正暑假还要回去的。于是，剩下的三天就是陆建新和姜琳的二人世界，但二人谁也没有想到再去游乐场重温当时的欢乐，因为陆建新累坏了，整天沉睡不醒，迷迷糊糊的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好像40天没睡觉一样，而姜琳则被穷聊阿姨的电视剧迷上了，成天抱着电视守着陆建新。

回到家后，陆建新又继续沉睡了2天，才算缓过劲来，姜琳也没有上班，就在家陪着陆建新给他做饭。直到第三天的凌晨，陆建新才缓过来，翻身抱着姜琳说：“谢谢你宝贝儿，这几天没你我会饿死的。”姜琳迷迷糊糊的听到他说话，意识到他缓过来了，就在他怀里拱了几下，又要迷糊的睡着。陆建新在她耳边说：“今天我们都去上班，你去了以后跟你老板好好说说，认错也无所谓的，反正都熟悉了，省着辛苦了。”姜琳被他一说，清醒了，认真的点头表示照他说的做。然后很用力的拱了他几下，差点把他推到地上。陆建新问：“干吗？掉地上了。”姜琳小声说：“折腾一会儿。”陆建新乐了，拿起手表看看：“那就折腾一会儿？”姜琳咯咯咯的笑了。

陆建新上班后，马上与老板商量开辟两家客户，首先安装这套系统，几天后，合同拿了下来。陆建新一个人完成了这两个工程，在国庆节前，安装调试完成，测试成功了。工程款很快就付清了，发了奖金，这才让陆建新缓了口气，让他又虚脱了一回，他太需要这笔奖金了，不然这一年他和姜琳太辛苦了。博士在暑假的时候，结清了余款，与老板和陆建新道别时，握着陆建新的手说：“跟你合作，是我的荣幸。希望有下一次合作。”姜琳则回到原来单位，老板继续让她接手原来的工作，她的办公桌一切都没有改变，也没人动过，一切照常的报表和信件还是放到她的办公桌上，这让姜琳很感动。上班后按照陆建新的思路，专心开发小客户，做小生意，低调了许多，生意居然有了起色，正像陆建新所说的，每个月的销售都很平衡，而且逐渐在增长。老板因为她将近两个月没来上班，给了2个月的基本生活费，算她请假了，这是一笔额外的收入。陆建新认为不该拿，不要因为这1千多块钱让老板小瞧你。而姜琳表面上答应了，实际上悄悄地存了起来，并没有退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