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

陆建新的这个本命年本来可以顺利度过的，由于在临近年关的时候发生的变故，让陆建新开始有了本命年恐惧症。本来电子公司的工作很顺利，夏天的时候陆建新摸了一下市场，发现南方的小企业上的很迅猛，价格极其低廉，势必在不久的将来对公司造成冲击。于是赶紧写了报告希望引起重视，但他为了避免出现功高盖主的嫌疑，没有写出解决方案选择，仅仅是把利害关系说明了。工资调整了，他的薪水涨到700块，虽然不是最多的，但也相当的不错了，他需要这份薪水，理由是他要准备谈恋爱结婚了。自从师傅劝他该找了，他就真的准备找了，虽然没有刻意去找。他认为总得有点钱在手里才好去找女朋友，出去逛逛聊聊倒也是蛮不错，总不能太寒酸了。从15岁开始学徒到现在，算是工作了9年了，居然没有攒下什么，自己不喝酒就抽烟而已，应该花不了多少的。仔细算下来，陆建新这几年买书出去自费学习培训的费用不少，几乎占据了全部薪水，有时候还不够，还要跟妈妈要。为此师傅常跟他说，这行没个头，没必要样样精通，能找到人会做就是能耐了，不需要自己亲自做的。陆建新也认为对，但他对此欲罢不能，痴迷的很。

等到了6月份的时候，市场的压力显现出来，这也是陆建新的报告提交3个月之后了，之前谁也没在意，甚至连讨论都没有。陆建新又一次的猜中了，这次他没有认为自己是在赌，而是确信自己就是敏锐的市场判断能力。他用了三天时间跟财务交换着意见，财务把一切财务数据都给了他，当然是在总经理面前，他知道这种事情该怎么做。第四天，陆建新拿出了一个方案，从原材料入手解决。原来直接购买的原材料，现在改为购买初级原料，从南方拉回来在附近城市加工，这样算下来，居然每件产品原材料就可以节省1块多钱，这几乎就是现在的利润，这样一来，原本被南方厂家打压的价格劣势一下子变成了优势，降价之后，利润不减，利润率反而上升了。但陆建新指出，这种方法仅仅能维持一年到两年，不是长久办法，长远考虑还是要开发新的产品和市场。这次陆建新看出总经理是被迫接受了建议，很不情愿又没有选择。陆建新觉得自己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当把别人逼的没有选择的时候，对方很少会考虑是市场原因，而是直接指向自己，无论自己做过什么都将是错的。但陆建新确实需要这份薪水，心想，等等看吧，不是还没翻脸嘛，到时候再说吧。

陆建新一个夏天都在市场上寻觅，寻找一切适合公司做的产品，打算再赌一回，让自己的700块工资拿的长久一些，虽然那份市场预测报告刚刚交上。在他各个合作单位寻找机会的时候，姜琳出现了。

姜琳给他的第一印象是30多岁，很能说，不太懂技术，但能说却是一个好业务的底子，负责的是采购。陆建新当时在她们单位与技术科的人讨论如何对新产品进行配套。说的全是技术问题，在姜琳看来，陆建新当时是有些舌战群儒的意思，一个人面对港台的那些技术顾问们，毫不胆怯，虽然长得很年轻，但说话非常老练，很沉稳，最后是那群顾问们采纳了他的意见。陆建新对此很高兴，因为无论是否能给这家公司配套，这个新产品都可以作为冲击市场的价格低廉但利润不菲的一个拳头。当陆建新要离开那座城市前，给各个拜访过的单位打电话道别时，姜琳接的电话，一下就听出他的声音，很高兴的跟他聊着。当知道这是要走的道别电话时，有些玩笑的说太太在家等急了吧。港台的顾问们称自己的夫人为太太，这些员工们也这么称呼，陆建新对此称谓却有些莫名的反感，只是说我没结婚呢，就挂了电话。回到单位后，陆建新说服财务和总经理投入精力把这个产品搞上去。姜琳经常打电话来询问技术问题，甚至询问本不是陆建新的公司所能提供产品的一些技术问题，陆建新都尽可能的一一解答。直到有一天，姜琳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时，陆建新才意识到以前的电话都是托词。

姜琳的能说会道令陆建新佩服，在他不在办公室的时候，以紧急业务为名跟单位的人要了陆建新家里的电话，晚上直接把电话打到家里。在陆建新还没反应过来她怎么知道家里的电话时，姜琳就很直白的告诉他，喜欢他，希望做朋友，而且是认真的。陆建新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听着姜琳在话筒里追问，自己才努力的去想她是什么样子来着？但死活想不起来。直到姜琳在电话里有些急了，问他到底行不行时，陆建新才说行啊，反正我也正想找，正好，省事儿了。这下倒把姜琳给说愣了，这算什么回答，怎么就成了省事儿了呢？从此，长达2个月的电话煲粥就在每晚开始了。陆建新话少，问什么答什么，很少发问，让姜琳有些极不适应，但很快她就能找到话题说下去。直到两个月后，陆建新再次去那座城市出差之前的通话，让他意识到对方可能年龄很小，于是尝试着问了一下年龄，得到的答案是小他三岁。陆建新就按照欧阳政的模样想象着姜琳的样子去出差了。

下飞机是姜琳接的，陆建新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笑过之后，对她说你有身份证么？姜琳有些奇怪，拿出来递给他，他并没有接，继续笑着问道：“比我小三岁，怎么就生的一副饱经沧桑的面孔呢？”这下姜琳反应过来了，没有生气，反而乐喷了。两个人在下班之前分手的，姜琳要回单位打卡，陆建新去找地方住下，然后就是连续三天的业务工作。接下来的4天才是他们二人的世界，陆建新从没有这么开心的玩过，游乐场里的设施居然玩遍了，而且很多项目居然是多次去玩。姜琳虽然也好玩，但太刺激的还是有些恐惧。陆建新那个时候是爱笑的，只有干活的时候才表现的严肃认真，平时都是微笑着的，甚至自言自语都能把自己逗乐。这几天他可是真的开心了，彻底的随便了一次，彻底的放弃了规矩，放松了下来，居然有两次虚脱，但发现早，第一时间买了可口可乐缓解了。姜琳看他那么爱喝可口可乐，就对他说麦当劳看样子你应该爱吃，那里面也有可口可乐。麦当劳在香港去过，4年前了，早忘了什么味道，于是二人晚上到那家据说是世界最大的餐厅去吃麦当劳。

每天晚上，陆建新送姜琳回家。第二天早上，姜琳来找陆建新，在前台打电话叫他，然后一起出去玩。直到陆建新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在姜琳家门口，二人才谨小慎微的拥抱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接吻了。也就是那晚，陆建新有生以来第一次梦遗，向来不吃惊的他这次真的吃惊了。等他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时，笑着对自己说：快二十五了，也该懂了。好像有点晚。

回来后的一个多月，又是每晚煲粥时间。 姜琳发现每次电话都是陆建新接的，问他怎么没应酬，陆建新回答本市很少有业务，也就没有应酬，偶尔出去干点私活儿罢了。两人这次倒能说得来了，毕竟拥抱了接吻了，有了依靠的样子。他们常拿这个话题取笑对方，姜琳笑陆建新快25岁了，居然没接过吻，笨拙的要死，而陆建新也说她好不了哪里去，知道那么回事儿罢了，也不会操作的。通过电话，陆建新知道姜琳跟母亲的关系非常紧张，开始以为是青春期的逆反心理作怪，反而劝她，后来发现细节居然有些过分，让他不再说什么了，因为这已经超过他的能力了。距离上次分手2个半月后，陆建新出差顺路到了姜琳那里，顺便结了婚。

本来两人没打算谈到婚姻，特别是这么早，确立关系也不过3个多月，见过2次面而已。缘由出在姜琳身上，一日姜琳电话里非常烦闷，自己的同事结婚，她作为伴娘去了，很羡慕自己也很伤心，对陆建新说什么时候你也这样娶我就好了。陆建新则说会有这么一天的，别急，这才刚开始。姜琳却好像受了刺激，连续几天不依不饶，非要陆建新给个准确的时间。陆建新说好吧，下周我出差，顺便去你那里，把事儿办了吧。这下姜琳呆了，没了反应，倒是陆建新继续问她，结婚后是跟我回来呢，还是继续留在你那里呢？姜琳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挂了电话，2天没再打来。姜琳家没有电话，每次都是她想办法打给陆建新，陆建新找不到她。第三天，姜琳的电话来了，表示还是想在自己的城市里工作，不想去陆建新那个小城市，过年时可以他那里过的，也就是说打算二人两地分居的过一段儿日子。陆建新说这样我们还结婚干吗呢，何苦这么折腾呢。但姜琳说结了婚就是他的人了，也就踏实了，别的女人也就不惦记了。陆建新倒有些莫名其妙了，我就那么容易招惹是非？但也拗不过姜琳的死缠乱打，就同意了。心想也好，春节把工作换了，不再提心吊胆，找个新的工作安稳点儿做着，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姜琳接回来就是，陆建新很想要个孩子。

陆建新出差前，到财务那里开婚姻证明，公司上下都知道了，都非常吃惊，这家伙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呢？都不知道呢？车间的员工则吃惊原来他没结婚。公司上下没有适龄员工，也就没有民政局的专用格式介绍信，只好专门为他去买了一本，按照格式开完后，陆建新带着就出差了。10天后，来到姜琳的城市，当晚就见了她父母。姜琳跟她父母说了陆建新的事情，并且说要来娶她，这让父母大为恼火，人都没见着就要娶走自己的女儿？怎么可能，特别是母亲的反对极其激烈，这一切姜琳都跟陆建新说了。陆建新进门直接叫爸妈，这把她父母给惊呆了。岳父对他倒是很满意，见面不到一分钟就转变了态度，说姜琳有眼光，找了个好男人。岳母对他虽没什么意见，但不想这么白白的把女儿给他，想要点儿什么。陆建新给她的态度是，我娶的是你的女儿，理论上讲是我们之间事情，你们同意与否关系不大，也就是说同意也得嫁，不同意也得嫁，大不了扣押户口办不了结婚证就是，但事情还是要办，虽然没这么说，但岳母还是感觉到陆建新的决心。抻了陆建新7天后，岳母看他没有要妥协的意思，也没有要拿出什么的架势，就想娶了女儿走，也就没了办法，给了户口，二人登记结婚。

总得来说，岳父岳母对陆建新还是很满意的，这么闹心的女儿嫁给他应该错不了，也正好甩掉这个让他们头疼不已的包袱。陆建新花了12块钱办了结婚证，岳父岳母办了几桌酒席，请了亲戚朋友，送的礼物和随的份子都由他们处理，陆建新和姜琳不管。在姜琳的小屋里，二人腻歪了6天，期间，陆建新买了台21吋彩色电视把岳父家的12吋黑白电视换了下来。为此岳父岳母耿耿于怀好几年，称一台电视就把女儿嫁了，便宜了这小子。第7天晚上，陆建新的火车，但姜琳一大早就把陆建新拽了出来，对父母称是上午的火车，二人去酒店开了房，这才让姜琳压抑了6天的喊叫发泄了出来。

陆建新回来后，虽然每天晚上继续接到姜琳的电话，但他发现姜琳成熟多了。姜琳也发现陆建新真的很简单，几乎没有任何深度，简单之极，甚至可以说单纯的很。姜琳往往稍微用点儿心眼就能让陆建新就范，根本不需要动多少脑筋，这让她感到奇怪，工作这么久的人，在技术上考虑事情这么复杂的人怎么会这么简单呢？陆建新则忙于公司的事情，没有过多考虑这些。因为陆建新的预感又得到了验证，南方厂家以低廉的价格甚至低劣的质量冲击着北方市场，幸亏有陆建新的预案，用低廉的产品抵住市场压力，用高端产品保证利润，这才没有受到多少冲击，但陆建新提交的新报告，还是指出了问题严重性，希望上下再次团结面对危机。

这次总经理没有采纳陆建新的意见，甚至把报告仅仅翻看了一下就放在了一边，认为没那么严重。而陆建新认为这可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既然自己有些风头太盛了，那就辞职吧，免得真的出现危机就没有选择了。好在姜琳没有跟来，他还是一个人，有时间选择。于是在年底前辞职了，打算年后另找工作再租房子，找机会接姜琳过来。腊月28，姜琳自己带着一件行李就来了，陆建新本以为她就是来过节的，见见公婆罢了。没有想到下车姜琳就对他说，自己不走了，家里不留她。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不让留，也不同意两地分居。虽然她也舍不得大城市的生活，但家里不留，自己打拼的话不如跟着陆建新呢。陆建新这下可慌了，提前不知道，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工作也辞了，房子也没租，这下让他挠头了。姜琳倒想得开，说不管什么样子都跟着，就是鸡窝也住，滥人也跟。

姜琳的到来，没有让陆建新家人高兴多久。晚上姜琳就高烧不退，凌晨住进了医院，直到正月十六才出院。没有查出原因，医生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解释，这身体素质没法要孩子，慢慢适应吧，会很长时间的。这让陆建新有些紧张，以为是什么大问题，找了几家熟悉的医院拿病历询问，都说不明白，但也都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能是水土不服。为此陆建新还开玩笑的对姜琳说，怪不得你妈那么痛快呢，闹了半天你是个假冒伪劣产品，赶紧推给我了事。

大年初一，师傅跟前年一样，再次没有等到陆建新来，有些慌了，当晚打电话给唐华，问他去陆建新家没有？唐华说去了，陆建新不在家，去医院照顾新媳妇了。师傅就是一惊，哪来的新媳妇？是女朋友？唐华说不好，光听家里人就这么说的，应该是结婚了，问师傅是否需要他再去落实一下。师傅让他赶紧去，务必见到陆建新。师傅接着给王梅去电话，让王梅给陆建新打电话问问情况。一会儿，王梅电话来了，陆建新去医院了，说是新媳妇住院。王梅也搞不懂怎么回事，碍于大年初一不好多问。师傅望着师母，两人一脸的困惑，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唐华身上。唐华晚上11点多打来电话，说陆建新确实结婚了，上个月的事情，新媳妇没见着，光在医院见到陆建新了，陆建新本打算在今天来拜年一起说明，但媳妇住院也就没办法了，只能等出院再说了。师傅问媳妇是哪儿的，什么病？唐华说陆建新没说，只是说等出院过去看您。消息被确实了，师傅这边可就乱了，几个师兄，唐华师徒加上王梅都乱了，都说这家伙什么时候谈的对象，怎么就结婚了而且什么都不说呢？大年初三是王梅回门的日子，陆建新才第一次回家换洗衣服，并给师傅打了电话，先道歉后拜年再说明情况。师傅放下电话，看着来拜晚年的唐副总和张处长说：“这小子，真是神了，这才几天就什么都办了。”然后，几个人一起盯着王梅。王梅被看蒙了，发誓跟自己没关系，自己介绍的他都没见面，不知道他找的是谁。小不点儿听着在说舅舅，倒是很兴奋，嚷嚷着要去看看舅舅和新媳妇。正好借着小不点儿的意愿，晚上回家的时候，一家三口去了医院，见到了正在给姜琳喂饭的陆建新。小不点儿的到来，让病房充满了欢笑，小不点儿奶声奶气的说要看新媳妇，陆建新抱着她冲着躺在病床上的姜琳说：“叫舅妈。”小不点儿细声的叫着舅妈，一边紧搂着舅舅有些害怕的样子。陆建新以小孩儿在病房里待着不好为由，把王梅和姐夫带出了病房。姐夫先祝贺陆建新，接着就埋怨他提前不打招呼，今天给弄个措手不及。陆建新笑笑没说什么，对王梅说今年又没去成师傅家，等过几天出院一定去。王梅关心姜琳得的什么病，是否严重。陆建新说大夫正在查着呢，没什么大事，退了烧就好了。临走时，王梅再次拥抱着陆建新，在他耳边说：“可怜的弟弟，你确信她能跟你一辈子？”陆建新先是一愣，接着笑笑说：“不行再修呗，权当人工智能了。”姐夫则一脸郁闷的看着姐俩儿，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回到病房，姜琳就对陆建新表示不喜欢小孩儿，特别是小女孩儿，太闹。这让陆建结婚后第一次叹气，表示以后不带小不点儿来就是。出院后第二天，陆建新带着姜琳到师傅家拜晚年，师傅和师母这才第一次见到姜琳，王梅带着小不点儿也在，这让陆建新有些紧张。好在姜琳表现的很得体，还陪着小不点儿玩了一会儿，小不点儿开始喜欢这个舅妈了，陆建新多少有点儿放心。正月过后，陆建新见姜琳恢复的差不多了，就说自己该去找找工作了，不能两个人都在家里呆着，不像话了。这个时候，姜琳又病了，以后每个月都病1、2次，多则一周，少则三两天，只是发烧，烧退了就好了。把陆建新可折腾的不轻，工作没法找了，找了也没法干，只好死心塌地的在家照顾她。好在原来新技术公司的经理又出现很多有问题的产品，送过来让他修复，给了笔劳务费，这才让陆建新度过了半年多的时间。唐华经常来看陆建新，把他的情况汇报给师傅，师傅听了后对师母说：“你个乌鸦嘴，都让你说准了，这建新还真是个劳碌命，怎么好你说？”

陆建新想过既然水土不服，那就干脆都在她那个城市找工作算了，自己过去总比她在这里遭罪强。于是在春天的时候，趁姜琳身体好点儿，就一个人来到这个城市先找找工作看，并拜见了岳父岳母。岳父一听就急了，哪有这种事情，不就水土不服嘛，不至于到了不能生活的地步。认为陆建新更换城市的做法很愚蠢，不同意。陆建新只好放弃这个打算，专心调理姜琳的身体。治病其实没花多少钱，不外乎打针吃药，对青霉素不过敏也就节省了不少，每次去医院花费并不多。加上住在妈妈家里，住房也节省了不少，他俩居然多半年仅靠着陆建新的一点儿外快过了下来，也没觉得紧。在连续两个月没有出现症状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两人都觉得应该是好了，该去搬家找工作了，总住在妈妈家不合适。两个人年纪差不多，共同语言稍微多点儿，虽然多半是陆建新迎合姜琳，但还总说的过去。姜琳经常闹个小性子什么的，陆建新也都糊弄过去了，要么说她几句，要么干脆不理她，慢慢她就没了脾气和好了。

姜琳也经常给她的同学同事打电话，陆建新从不去过问，很正常，跟老友交流一下有助于缓解她的孤独并且对水土不服这个病也有帮助。但到后来，陆建新接了几次姜琳过去同事同学的电话，感觉不妙了。姜琳什么都说，什么都跟这些朋友们说，从她每次生病陆建新的表现，到每次使性子自己如何成功如何失败，甚至让陆建新无法容忍的是连床帏之间的那点私密居然也说。对方听出是陆建新接电话的时候，有时候会说他几句，说什么人家千里迢迢的嫁给你，你要对得起人家之类的，这个陆建新能接受，也是这么认为的，也是这样对她的。有些则嘲笑他没有管好自己的老婆，让她乱说；还有的居然询问详情，这让陆建新无地自容，感觉自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姜琳生活，没有一点私密。陆建新也对姜琳说过，别什么都说，对我不满意直接跟我说，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干吗非要都告诉别人呢？总结性的说说得了，别说那么多细节，既没欺负你又没惹你生气的，别这样，丢人现眼的，何必呢。有时候姜琳也觉得有些过分，会乖巧的说自己错了，说着说着就刹不住了。有时候会耍赖，争辩道自己老生病，烦闷的很，找人说说，都是朋友有什么关系呢。陆建新不跟她吵，只是问她听见这些朋友说过她们的这些事情么？姜琳每到这时就没话了，人家确实不跟她说这个，也不会有人说这个。陆建新并没有逼她怎么样，只是说自己不高兴她这样，以后不要这样了，多丢人。姜琳发现陆建新皱眉头，感到有些害怕，她知道陆建新的习惯，皱眉头表示很不开心。于是，总是答应的好好的，不再这样了。但隔不了几天，就又是如此，有时候陆建新就在身边她都刹不住，这让陆建新很恼火，但也拿她没办法，总不能强行挂断她的电话吧。所以，在两个人都找了工作之后，第一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就先找房子搬了出来，这样一是二人世界，再者没有电话会消停些。

二人商量的结果是都去找销售的工作，因为销售工资奖金高。姜琳认为搞技术不值钱，工资待遇并不高。陆建新也认为两人需要钱，所以就找了自己并不喜欢的销售。由于是电子设备的销售，陆建新轻车熟路，反而上手很快。第一个月就形成了销售，居然有20多万，按照公司政策，给了1千多的奖金，加上980块的基本工资，两个人就可以很舒坦的过日子了。何况姜琳也找了一份销售，两人都不熟悉的领域，基本工资只有500块。但总可以养活自己了，再说提成很高，一旦有销售会很不错的。陆建新发工资的当晚，二人就在近郊的城乡结合部找了一处院落，房东自己住北屋，招了2家房客住在南屋和西屋，剩下东屋租给陆建新。房东大姐在村里的企业做事，大哥开出租车，一个女儿上初中，看到陆建新二人新婚不久，没有什么家当也都有工作，觉得很放心，就没有让交押金，收了一个月的房租就给了钥匙。陆建新用周末的时间，自己刷了房子，并油漆了水泥地面。

东屋是两间房，一间卧室冲南，一间客厅。陆建新把厨房安在了进门的厅里，其实就是一张台子，一个煤气灶和煤气罐，一组小碗柜。买了一个小折叠餐桌，妈妈给的电饭煲和几把折叠椅。厅里很大一部分是空着的，两人也没打算利用什么。没有电视没有电话，只有陆建新自己改制的一个钟控收音机，每天早晚定时打开，播报新闻和评书联播。第二个周末的时候，叫了搬家公司，把在妈妈家的物件搬了过去。搬家公司的一辆卡车平平的装了半车，一张自制的床，一个自制的折叠写字台，陆建新过去画图用的，一张书柜，再就是十几大箱子的书，就算是搬家单过了。

陆建新的书和图纸可谓壮观，整理屋子的时候，姜琳一本本的翻看，一点儿都看不懂，她看的是书后面的价格，埋怨陆建新花了上万块买书值得吗？知识也没改变你的命运，不也一样没钱没势的吗？陆建新一边安置着东西一边说，没这些书我连今天都没有，这些知识可以让我受用一辈子，甚至可以传给别人或者孩子，但钱势却不能受用一辈子的。对于这点，姜琳倒是赞同，她嫁给陆建新就是看中他的有才，其他的并不计较，也没有理由去计较。她想去夜校读书，比如学点计算机操作之类的，陆建新很高兴，毕竟还年轻呢，多学点没坏处，更何况学的都是马上能用得上的，于是给姜琳在培训班报了名。

每天二人一起上班，陆建新近，骑车就行了，而姜琳需要坐公交车，终点到终点，虽然远点，但毕竟终点人少，倒也方便。每天下班，陆建新顺路买菜回家做饭，待姜琳回到家，基本上不用等，就直接吃现成的。他们没有冰箱，也就无法保鲜，只能天天现做现买，但也新鲜健康。为此，姜琳每每有些激动，觉得自己什么也不会，平时在家也没干过，连插手都插不上，顶多洗洗碗。陆建新到不这么认为，说姜琳每天都激动还不闹出毛病来，总共就两人，总得有一个人干，也就有一个人干就行了，是谁就无所谓了。姜琳去培训班的那几个月，陆建新下班回家先买菜做饭，然后去学校接姜琳，回来后一起吃。开始接姜琳的时候，接到姜琳把她送到公交车上，陆建新再骑车回来。姜琳有些奇怪，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带我回来不就行了？陆建新却说，骑车带人是违法的，再说自己也不会带人。陆建新不会带人这个姜琳知道，没想到他还自觉遵守交通规则，这让她不可思议，嘲笑他从月球上下来的，石头脑袋。姜琳早就看透陆建新了，他爱面子，不愿在众人面前特别是熟悉人面前出丑，于是找了机会，陆建新碰到了王刚，介绍姜琳的时候，她却坐到了自行车后座上跟王刚打招呼，说陆建新正带他回家呢。于是，陆建新就这么第一次被老婆搂着，带着回家了，虽然晃晃悠悠，但也没出什么事，陆建新自己都奇怪，骑车这么久，带过很多大件东西，怎么就不会带人呢？

这个时候刚实行双休日，周六二人回妈妈家，周日陆建新主动要求值班。他们单位是轮流值班，但陆建新都揽了下来，那些老员工自然高兴。而陆建新则是想利用单位的洗衣机给自己洗床单被罩之类的，否则没有洗衣机光靠手洗，真的很麻烦。二人成了整个院子最有规律的人，平时一同上班，晚上陆建新先回来做饭等着姜琳或者接姜琳回来；周六两人一早就去了妈妈家晚上回来；周日两人一起去值班，回来的时候晾晒洗好的衣物。这一切博得了全院的赞许，两人这么小，居然都是过日子的人，陆建新则认为过日子可不就是这样嘛，平淡而又有规律。对此，姜琳也认为很好，也认为就该如此。陆建新偶尔出差，一般也就2、3天，他不敢太久，怕姜琳一个人在家孤单害怕，所以每次出差都计划的很详细，几乎不住酒店，晚上的时间都在赶车转车，目的就是快些回来。转眼就到了冬天，已经是11月底了，很冷了。陆建新问了房东和其他邻居，说只能用炉子和电暖气取暖，没有集体供暖。陆建新看了看走线，认为无法承受电暖气的大电流，怕出危险，就买了炉子烟囱，一个晚上架好了，第二天自己去买煤，但引柴成了问题，他只记得小学的时候给学校义务劳动去北极星木钟厂装过下脚料回学校当引柴，现在10几年过去了是否还有就不知道了。对当地情况已经熟悉了的姜琳自告奋勇，自己白天经常带单位的车市内跑业务，问问司机顺便拉回来。陆建新一听这倒不错，有车就好办多了。第二天中午，陆建新去了附近的煤场，买了一车蜂窝煤拉了回来。房东大姐一看吃惊的说，你这小伙子看着挺瘦，居然这么有力气呢。下午，陆建新的老板把他留的很晚，讨论新市场的开辟问题，等下班时，就已经天黑了，赶紧买菜回家做饭。

回到家，陆建新站在门口傻了。原本空荡荡的厅里，堆满了山一样的引柴，都是北极星的木钟下脚料，简直恐怖，无从下脚。同样跟他一样傻眼的还有姜琳，被山一样的引柴堵在了卧室里，出不来了。两个人就这么被引柴山隔着相互看。陆建新问她怎么弄进来的？姜琳说自己在屋里，司机在屋外往里运，折腾半个下午才弄完，自己都出不去了，也没留下司机答谢人家。陆建新没辙儿了，踩着引柴山进了屋，扒出一块地方来先做饭，一边做饭一边劈了一些引柴，把炉子生了起来，卧室一下子变得暖和了。二人在卧室里吃饭，姜琳出不来，陆建新把饭菜运进去的。吃完，也没法洗碗了，就开始整理引柴，一捆捆的捆扎好摞好都已经半夜了。卧室的温度提高了，俩人终于睡了个安稳觉，以前会被冻醒的。睡前，姜琳偎在陆建新怀里说：“老公，幸亏有你，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了。”陆建新又开始了好久不用的调侃，哼了一声：“也幸亏有你，弄了一座山回来，好几年都不用买木头了。”问她为什么买这么多？姜琳说不知道该买多少，司机也不知道，他们是集体供暖的。于是两个人就按照车厢的大小来买，装满了算。陆建新可是挠头了，幸亏是双排座的工具车，这要是20英尺的货柜车还不把房东的院子埋了？

到春节之前，陆建新每月都有销售，都能拿回2、3千块。姜琳销售不多但提成很高，也能拿回1千多。两个人的手头宽裕了，就开始置办点家当了。先买了14吋的彩色监视器当电视机用，架在卡拉OK厅那样的架子上，拖过来拉过去的很方便。然后是买了一个冰柜，因为两人的单位过年的时候分了不少的年货，需要冰柜保存。陆建新一直没有存款，也就没有存折之类的，这次给姜琳办了一个银行卡，密码是结婚那天的日期。以后，陆建新所有的密码都是这个日期，而姜琳日后的其他密码都是她的生日，理由是那个日期记不住。

从结婚那天起，姜琳称呼陆建新老公，在她那个城市都这么叫。陆建新叫她小琳，觉得这样很好，并没有随着她叫老婆。春节的时候，两人回了岳父岳母家，看着女儿长大成人了，成熟了许多，倒也蛮高兴，过去跟女儿的不愉快也就不再提了。在走亲访友的时候，岳父突然问他俩怎么没要孩子呢？这下二人可真的愣住了，没想过呢，什么措施也没采取，怎么会没孩子呢？陆建新想了想，可能是水土不服吧，还没调理好，慢慢就会好的，到时候再要也不迟，才1年。岳父岳母这才点头，大概就这个原因吧。

陆建新的这个单位是个合资企业，专门销售通讯类器材的，员工都是中方国营企业的职工。他们习惯原来企业的作风，对工作有些慢半拍，对新人有些漠然。但这对陆建新无所谓，他在机械厂呆过7、8年，深知在这种地方如果没有点立足的本事是不会有人理你的。他不喜欢销售，但由于是电子类的设备，倒也蛮有兴趣。加上他的底子比较厚实，进公司几天就明白了所有产品的原理和功能，自己出去销售也就得心应手。加上他知道用户心理，毕竟多年下来积累了很多经验，用他自己的话讲，机器不会说话，都能听出它的问题或者找出问题修好它，那么人这个人工智能的机器一样可以揣摩出他们的心思。在与用户交谈的时候，往往能准确把握对方想要什么，而自己手里的产品有什么能与之对应，并且把技术细节说的很到位，让对方很放心，有时候还顺手维护或者修一下小问题，这样就更加赢得用户的信任，长久的生意也就做下来了。有了销售，有了固定的网络，自然就在公司有了立足的资本，虽然只有短暂的1个月，上上下下都混熟了。为了迎合他们，陆建新也学会了打麻将，周末值班的时候也陪他们玩会儿。

他在公司是年纪最小的，刚结婚不久，所以这些老大哥老大姐们也格外的照顾他。值班的时候见到姜琳也很热情，拉拉家常，嘘寒问暖的让姜琳有些激动，感觉小城市的人很好，不像她的那个城市同事人际那么冷漠。公司的老板好喝酒，经常下班的时候拉着几个员工陪他吃饭喝酒。陆建新开始很不适应，担心姜琳没人做饭太孤单，屡屡拒绝。后来单位的同事和老板知道后，干脆让姜琳下班后也来一起吃饭，利用等姜琳的时间他们还可以玩玩麻将。就这样，两人像是公司里的小弟弟小妹妹一样被大家照顾着。同事们认为他俩赤手打拼相互恩爱是很好的典范，每每给自己的家里人说他们的事情。老板也发现陆建新的思维很深，考虑事情很长远，做事很周全，几乎没有漏洞。打算重点培养他，并明确告诉其他员工，将来我要是退休，陆建新就是接班人。陆建新对此往往是一笑而过，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国营企业的论资排辈很严重，无论如何轮不到他。再说是合资企业，真正的老板是外方和中方的国营企业，而他所称为的老板只不过是总经理身份，整个公司上下只有陆建新称其为老板，其他人称其为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