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了保全的活儿

五一前，班里讨论去哪里春游，在一起快一年了，班长打算让同学们一起出去玩一下，也算交流了。几个女生嘁嘁喳喳的商量了好几天，没有结果，班长也尝试问了2个校队的男生得到的答复都是你们看着办。这天课间操又是下雨，没法上了。班长把陆建新的同桌赶走，叫来两个当官的女生挤在王刚的桌位上，这样，陆建新被前后6个女生挤在墙角里了。她们6人好像都是班委的，陆建新搞不明白，反正她们说话都得听的，也就顾不上了，自己忙着写作业。她们讨论到底去哪里玩，有说上山的，有说去海边的，还有说去开发区的，意见不统一。学习委员冲着陆建新就一拳：“你呢？别光听，你什么意见？”突然的一下，陆建新根本没有防备，手抖了一下，作业本上划了一大道子。陆建新一皱眉，看着作业本，想着办法怎么弥补，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了，只能另外重做这两道题了。学习委员见陆建新没有反应，皱了一下眉就又去写作业了，有些急了，又是一拳：“问你呐。”这次陆建新有了防备，抬起了手，挨了这一下之后，一脸无辜的望着她们说：“你们是干部，问我有什么用？”这下6个女生都愣了，确实她们都是干部，陆建新什么都不是，干吗要问他？陆建新继续写作业，几个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话了。班长到底是学校的干部，有些临场经验，对他说：“咱班男生少，征求你们意见也应该，校队两位我们也都征求了，你表个态。”陆建新则没有抬头，说道：“你们是干部，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班里都会听的，也没有敢不听。”班长反应快：“不就是我们自己都不统一意见嘛，这不是问你，让你的意见给我们参考嘛。”其她女生也跟着说：“对啊，就你们几个活宝，还拿什么劲儿啊。”确实，他们班男生太少了，平时几乎都听不到男生的声音。上体育课的时候，老师一看到是他们班，就摇头，一般安排女生的课程，而这几个男生则是发给篮球什么的自由活动了。陆建新抬头看着班长说：“干部这两个字反过来就是不干，要你们有什么用，将近60号人以后怎么听你们的？”陆建新从那个时候起，说话就比较刻薄，经常噎的对方大喘气，半天说不出话来。学习委员一听这话就又急了，又要打陆建新。陆建新一摆手，表示怕了，随口说道：“那就上山，花都开了，也近。”几个女生相互看了一眼，都点头同意，那就上山吧。就这样争论了几天的小事被他给定了。

五一的时候，陆建新并没有去跟班里的同学春游，而是到了机械厂，因为这一天，全厂的避雷器要投入运行。而这次他们也没有再爬铁塔，电业局人手够了，自己收回去了。避雷器都处理完了，陆建新自己上了烟囱，检查了一下避雷针的牢固程度。今天唐华没来，他是真怕了上高了。陆建新跟着师傅回家吃饭，然后在师傅家看图纸，这次师傅给他的全是数控机床的图纸，里面有大量的弱电控制，比较复杂了，但陆建新还是不怎么吃力，这让师傅感到欣慰，对王梅说：“你看小陆，初中物理学得好，干这活儿就不吃力，那个小唐可真累，算个数都能算错好几回。”王梅虽然高三，但不准备参加高考，已经让师傅在单位里安排了工作，技术科的绘图员。毕业就可以上班了，也就还有1个月。所以假期她也没事儿，也在看着图纸，陆建新发现她看的大多是机械图，技术科好像大多都画机械图。听爸爸这么说，王梅抬头看了陆建新一眼。“爸，这么好的徒弟你干吗不收呢？将来老了留在身边，出去替你照应着多好。”王梅的意思是让师傅收陆建新为关门弟子，这边的规矩是关门弟子替师傅出面做事，师傅顶多指导指导不动手的。师傅理会错了，冲王梅一瞪眼：“姑娘家家的，要脸不？”但并不是生气的样子。王梅一愣，转而羞愧，蚊子叫一样的说：“爸，说什么呢您？”陆建新看着爷俩儿在打哑谜，莫名其妙的摇着头继续看图。王梅看到陆建新没有反应，冲她爸瞪着眼，握着拳头晃了晃。师傅笑了，没再说什么。师傅问陆建新：“明年4月，有没有信心考6级？”陆建新抬头看了看师傅，又看了看王梅，发现王梅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于是问师傅：“我可以考吗？”师傅说：“应该可以，我给你问问，如果能考，而且还考出来了，你就出名了。还没有这么小的6级工呢。”陆建新于是说：“那就试试吧，反正考不出来也没什么。”然后问师傅是不是要交钱？师傅表示肯定要交的，不仅笔试还要面试考技能的，到时候发工资的时候给你扣掉就行了。

五一节后的第一天上课，还没到早自习，陆建新刚进教室，就看到班长扭头跟王刚说着什么。看到他进来，两个人摇头晃脑的一脸坏笑的看着他。陆建新坐下，打开书包拿着书本，问他们怎么了？王刚接口道：“你干吗不去上山玩呢，让我们当了一天保姆，差点没累死。”陆建新没听懂，疑惑的问：“怎么？你们去带孩子了？谁的孩子？”班长都笑出了声：“女生太多，上了山就乱了，跟放了羊一样，这几个男生看不过来，满山抓女生，怕出危险，累的够呛。”陆建新笑了：“都这么大了，还用看着？又不是幼儿园的。”王刚说：“这些女生不仅把我们当护卫，还当了搬运工，水、食物都是我们扛上去，真把我们当保姆了。”班长也说：“没想到我们班的男生真不错，别看平时不见动静，这些时候都表现的像个男子汉，老师也很满意，玩的很开心，认为这个主意不错，要对你提出表扬。”陆建新说：“有我什么事呢？你们干部决定的。”班长没理他，继续说：“但是，鉴于你没有参加集体活动，自由散漫，不请假不汇报，又要提出批评，所以，功过相抵，不表扬不批评，下不为例。”王刚拍拍陆建新的肩膀，一脸的同情：“唉，一代功绩就这么给抹去了，我作为同桌，深表同情，请节哀顺便吧。”

很快就到了暑假，陆建新又开始了正式的临时工工作，又和唐华一起上下班。

高一的暑假，陆建新完全被师傅放手了，所有厂子里归电工班维修的机床图纸都给了他，他平时没事儿的时候依然是看图，在笔记本上画着什么，但这次他不是重复着画图，而是用他自己的符号画着等效电路，因为有些模数电路对他的知识面来说还是有些难，只好用自己的理解画着。数控的车铣刨磨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的东西了。他在琢磨加工中心和线切割和电火花的数字板可编程方面，虽然还没有维修过这类问题，但还是见过这些机床并且也修过一些小问题，数字方面的问题还没有遇到过，据说也很少出问题。唐华则跟着陈师傅去新车间布线了，这个车间光布线就折腾了1年，反反复复的折腾，也不知道为什么。日后，唐华对此颇为不满，认为布线耽误他的学习，以至于跟陆建新差距拉开，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拉开，简直是天南海北的拉开了。师傅很少出去干活，大部分时间在画图，新车间的电气安装很多东西需要自己设计工装。新车间没有刀闸了，全部一色的空气开关，方便省事儿，让陆建新羡慕不已，但师父不让他参与安装，认为那些东西没什么技术，纯属体力活儿，让他陪在身边修修机器打个下手。师傅有时候把保全班的师傅叫来，一起商量着什么，然后在图纸上改改画画。陆建新知道这是在设计工装和夹具，至于干什么并不知道，只知道是用在新车间的。他也知道了保全其实就是维修钳工，将来电工和保全都要迁到新车间去，而且新车间的安装也需要他们合作。每当师傅画完图，都让陆建新照着重画一张，并指点他的画法错误，告诉他图纸每一笔都是有根据的，都是有严格的参照和画法的，不是美术，神似就行了，图纸不行，要做出东西来的。陆建新在只有16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画图，而且是正规的画法几何，这是在大学都让学生们头疼的活儿。

这个月的工资发下来的时候，陆建新买了一张1号图板和绘图的丁字尺、三角板、绘图铅笔和橡皮，在家里也没事儿练习。以至于同学们到他家玩，都有些吃惊。他还是跟初中的同学保持着密切联系，但对高中的同学交往不深，只有王刚和王家林常来玩，每次都见到他在画图，非常认真专注，两人甚是羡慕他，他倒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只是爱好罢了。确实，陆建新对机器和机器结构有着莫名的爱好，有些疯狂。王刚经常找陆建新，知道陆建新很神秘，对他的言谈举止有些崇拜，很喜欢跟陆建新在一起，哪怕是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王家林与陆建新住的很近，两条胡同，所以也经常来玩，但他都是晚上来，多与陆建新讨论古代历史，喜欢看三国志、汉书之类的。这天王刚和王家林一起来了，陆建新刚下班吃过饭，对他们说去海边吧。三个人来到海边坐下，望着大海，王刚问陆建新功夫练得怎么样了？这让陆建新诧异，什么功夫？王刚说你不是有师傅嘛，还能不练几手？哦，原来是王刚误会了，陆建新说不是练武术的师傅，是电工师傅。简单的把自己做临时工的事情说了一下，二人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说这样做有意义吗，好像看不出来。陆建新无话了，从这时起，他就开始觉得与同龄人的思路差别太大了，有时会到了无法沟通的地步。

这天上班，加工中心报修：11号机异响，让人过去看看，不知道是机械部分还是电气部分，只好打到电工班。电工班只有陆建新在，于是接了电话，填了派工单就去了车间。加工中心的师傅认识他，见他来了，简单说了下故障，并开机让他听，确实噪音很大，像是啮合不紧造成的。让师傅停机，拿出检修牌挂到了刀闸上，打开机器上盖和前后侧盖仔细的寻找。自己拉着主电机皮带，一点点的转着，把主进料丝杠一点点带了出来，没有发现问题。接着又检查其余6个副电机拖动的丝杠，在辅刀架丝杠上发现了问题，丝杠崩了一个大缺口，刀架走到这里就会卡住，发出咔咔的响声。陆建新继续找，在床缝里找到了崩断的丝杠缺口，对上一看，还行，严丝合缝的。于是对加工中心的师傅说要停机了，没办法了，我回去查一下有没有备用的，然后再回来告诉您怎么办。师傅一听就急了，可不能停，你等着，我找主任去。主任很快就来了，问明情况后，对陆建新说：“这样吧，你先把12号机的拆过来给它用，12号机的板子发到厂家升级了，暂时用不了，先让这台机器干活，然后你们再回去想法处理这个。”陆建新认为有理，就照做了，时候不大，11号机就恢复正常，陆建新让值班师傅签了字，带着破损的丝杠回到电工室。

师傅已经回来了，见到他拿着丝杠回来，吃了一惊，问怎么了？陆建新把情况一说，师傅乐了，这是保全的活儿，你替他们干了。叫来保全的人，看看怎么处理。结果对方认为只能换，没办法，粘起来是不行的。师傅说换哪能来的及，12号的板子已经到了，一块板子都能折腾2个月，再等两个月可不行。让陆建新测绘出一张图纸来。陆建新很快就在笔记本上勾勒出草图，标好尺寸递给师傅。师傅说别用草图，在我桌子上画正式的图，然后送技术科审图，再找你师姐描图，晒出蓝图来，送车间加工。陆建新照做了，中午之前就已经画好，给师傅看，师傅点点头，让他在绘图一栏签字，陆建新问我有资格吗？师傅说你画的当然有资格，再说你是4级，也算中级技工了。陆建新在绘图栏签字，师傅在初审栏签字，让他下午拿到技术科去。

中午吃饭回来，陆建新拿着图纸就去了技术科，进门就看到师姐在守着门的画图台上忙着，于是叫了一声师姐，就走过去看。王梅在描图，很复杂的样子，用描线笔认真的在硫酸纸上描，听到他的声音，没抬头就问：“建新来了，什么事？”“师姐，师傅让我画了图，送技术科审图，我该找哪位师傅审呢？”师姐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有些兴奋的问：“你画的？”“嗯。”王梅放下描图笔，对他说：“给我看看。”陆建新把图纸给她，打开一看，师姐笑着说：“不错，多干净呐，唐子那小子画的图简直不知道是什么，乌起码黑的。”然后冲里面喊：“张工，张工。电工班要审图。”技术科很大，几乎占了一层楼，办公台都很大，图板都是0号加长的。从办公室的深处走来一位高个中年人，从王梅手里接过图纸看了看，掏出笔来一边在审图的地方签字一边说：“师傅真是的，他签字就管用了，非要让我这个低级别的审图。”然后问：“这是什么机器上用的？”陆建新回答是12号加工中心上的。张工一听是加工中心上的，又拿起图纸看了看，让把材料改一下，工艺也改一下。说完就在图纸空白处写上，材料改为：S17Cr2Ni2Mo铬镍渗碳钢，正火硬度HB=210-220，淬火齿面硬度60HRC，齿芯硬度40HRC，深度2mm，奥氏体6级。然后交给陆建新：“跟师傅说，就说我改的，这几台加工中心我知道，设计的时候这个地方就没做好，容易出问题，这样做以后的问题能少点，最好多做一些，把那些都换了。”陆建新听了一头雾水，刚要走，王梅说：“你先别走，电话跟我爸说说就行了，省着来回跑。”于是过去打电话，把事情跟师傅说了，然后回来说：“把图纸给我，我先给你描出来。”一张5号图纸很小，王梅很快就描好了，拿到晒图机上，不一会儿，满地都是图纸了，太小了，紧忙活，抓不住。拿着整理好还有些温热的蓝图，王梅说：“给我一张，我存档，你要签字的。”一面填写表格一面说：“新的晒图机真好，直接出来就是蓝图了，以前的那个需要再熏一下，呛死人不说，还慢，时间还不好掌握。”然后让陆建新签字，让他拿着剩下的蓝图去找设备科的唐科长安排生产。

去了设备科，见到唐华的爸爸，把情况一说，唐科长有些紧张，打电话跟师傅问了一下，接着给16车床的车间主任，一会儿安排人过去加工，要赶紧安排，并问了仓库有没有铬镍渗碳钢的棒料，当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立即填写了一大摞派工单还有领料单，带着陆建新先来到仓库，领了料。陆建新抱着死沉的钢棍，来到车床车间，找到主任，安排人生产。第二天下午，15根丝杠都加工完了，陆建新抱回北车间，送给张师傅，让张师傅的磨床再加工。第三天再抱到热处理车间进行渗碳淬火。直到第五天才抱回电工室。这一趟折腾，陆建新倒是很开心，因为他知道了一个丝杠加工的全过程，每道工序他都清楚了。全部更换之后，陆建新拿着更换下来的已经打了报废的丝杠感慨道：“这么个小东西居然这么复杂，这么多工序这么多工时和工艺才能做出来，居然还不合适，真是可惜。”师傅看着他说：“是啊，很多东西设计出来就是败笔，但很多人拿着当宝贝，不能改不能动的，时间长了就死掉了。产品和人一样，只有健康的才能活的最久，只有完美的才是最有生命力的，虽然很难做到。做维修能做到延长机器的生命力，做到短时间低成本的维修，也是一种水平一种境界了。”

又一年的春节到了，过了年，陆建新就17岁了。个子长高了，皮肤黝黑透亮发着银光，很多同学认为他是经常游泳造成的，否则人的皮肤怎么会有那种光泽呢？每当有人这么说他，他总是哼的一声毫无表情的说，你以为我是鱼呢。一句话打死人的情况只有在他身上才能出现，闹得同学不太敢跟他说话，女生差不多都是17、8岁，都到了要面子的年龄，谁也不愿招惹他，让他说一句噎的半天缓不过劲来，这样反而他的麻烦最少。

王刚喜欢班长，给班长写了情书，放在书包里没敢给她。直到春节过后，开学时才跟陆建新说起。陆建新有些楞，对他说你应该给她，而不是跟我说。王刚的意思是让他转交一下，陆建新有些为难，认为这事最好还是自己去，但也拗不过王刚的硬磨，只好答应试试看。陆建新自从干上临时工起，就在工厂里泡着，各色人等都有，但都是善良的工人，虽然说话没遮拦甚至骂人也是常见的，可心地都是好的，也懂了谈情说爱这点儿事，因为唐华就经常与开车床的女工打情骂俏的，虽然陆建新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自己很清楚不能够这样，不过也见怪不怪，很是豁然。

王刚托付他办这件事之后，那封信放在他书包里有好几天了，没机会给。这天，他一边写着作业，一边琢磨着怎么给班长。作业有点儿多，只好上一节自习了。学习委员过来把王刚赶走，跟班长前后交换着什么。由于班委干部几乎都集中在陆建新的桌位周围，几乎他们每次讨论什么都把王刚赶走，从不赶陆建新，对此陆建新的解释是自己很少在班级里，她们不好意思吧。学习委员讨论完之后，捅了一下陆建新，对班长说：“别忘了这个哑巴，不说又让他跑了。”陆建新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看着学习委员离开。班长转头对他说：“陆建新，三件事情。第一，政治面貌是什么？”陆建新愣了：“什么是政治面貌？”班长问他这都不懂？陆建新摇头：“不懂，有选择吗？”班长说有，群众，团员，党员。陆建新明白了，好像初中的时候填过，什么员也不是，就当过红小兵。班长的同桌扑哧就乐了，然后就哈哈笑了起来，半个班的人都抬头看着这边。班长又好气又好笑的对他说：“问你什么说什么，别乱说。”陆建新回答：“好，第二是什么？”班长说：“第一还没完呢，你该写入团申请书了。”陆建新疑惑的问：“该？不是说这东西是自愿的吗？什么叫该写了？”班长一脸的严肃：“你要积极追求进步，向组织靠拢。”这下陆建新乐了：“我生在红旗下，在党的翅膀下长大，生活在党中央周围，生是党的人，死是党的鬼，我就是想叛逃也出不去，人家也不要我呀。”班长有些气急败坏了，把一摞纸摔向他：“你到底写不写？”陆建新没动，很坚定的说：“不写。”“真的不写？”“真的不写。”班长泄气了，没了脾气，收拾好那摞纸：“那就第二件事，去年我们班运动会最差，一共得了6分，还都是女生得的，你们男生一分没得。”说完看着陆建新，看他的反应。陆建新倒是很镇静：“很抱歉，实在无能为力，两个校队的都没有得分，我们这些喽喽们有什么用呢？只能说对不起了。”班长的同桌已经笑得不行了，趴到了桌子上。班长还一板一眼的说：“你就没有羞耻感？”“自豪感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的，没有实力能怎么样？不参加就是，只能这样了，何来羞耻感呢？”班长对他一点脾气也没有，只好换了心平气和的口气：“听王刚说你游泳挺好？”陆建新说：“是的，但运动会没有水上项目呀，有的话我豁出裤衩也要上去拼的。”班长的同桌实在受不了了，哈哈哈的放肆笑着，起身离开了座位跑出教室外，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下整个班的同学都往这边看，有个男生还起哄：“陆建新在干吗呢？怎么把她说跑了呢？”班长一脸严肃的看着大家，没有说话，同学们也都低头各自自习了。班长还是很有威信的，这一点不容置疑。班长停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对陆建新说：“你先放下作业，今天你不给个交代不能走。我问你，水上项目也可以在路上用的，比如中长跑什么的，你报一个项目，这次无论如何不能让男生再零蛋了。”陆建新放下笔，无奈的说：“上去也是白给，与其丢人现眼不如认输，有时候认输也是明智之举。”班长这下可真的急了，有些要哭的样子：“你，你真是个......”没说出来，陆建新知道，不是混蛋就是废物，反正班长急了总这么说。于是冲班长摆摆手：“好了好了，我报，就400米吧。”班长刚变换的笑脸又严肃了：“才跑一圈？”陆建新差点急了：“白给的跑一圈现现眼得了，还要怎么着啊。”但看到班长几乎哀求的眼神儿，软了下来：“要不就2圈？”班长这下笑了，高兴的在表格上写着：陆建新，800米。以前成绩：无。

班长停了一会儿，继续说：“第三......”陆建新看到机会不错，赶紧打断她，压低声音：“先别第三，我这有封信给你，你别嚷嚷。”班长听他这么一说，愣了一下，继而脸红了，也小声问：“什么信？”陆建新一边找那封信，一边若无其事：“就那样的信，哪儿去了呢？哦，在这儿。”掏出信来递给班长，结果看到班长极其不自然，又害羞又高兴的表情让陆建新立刻反应过来，心里想千万别误会了，赶紧对班长说：“放我这好几天，没机会给你，正好现在有机会，我发誓，我没看过。”听完这句话，班长立马变脸了，恢复了严肃的状态，冲他问：“谁的？”陆建新用信不经意的敲敲同桌的桌子，对她说：“看看就知道了。我也是受人之托，知道不可为而为之。就像你逼我参加比赛一样，身不由己。收了吧，怎么样再说。”班长被他神情自若的表态给弄蒙了，下意识的接过信。陆建新看她接了，就问：“第三是什么？”班长这才回过神来，对他说：“高中部举行篮球联赛，昨天已经赛了一场了，你不在，两个校队的也不在，剩下的7个人轮番上去，让高一的给打了6：102。”陆建新倒没感到奇怪：“居然还进了6个，还不错嘛，以前一节课10个人站着投也进不了20个呢。”班长有些急了：“什么6个，进了3个，进一个2分呢。”陆建新无语了，摊摊手没说话。班长问他会打篮球不，陆建新说不会，1年半了，站着那里没人拦都一个没进，这事你就别找我了。班长有些急了，怎么办呢？陆建新说没办法，没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儿。问班长能弃权吗？班长说弃权的话算0：40输。陆建新说那也比让人打了100多不过10强啊，还是弃权吧。班长被那封信闹得也没了心思，就依了陆建新的主意，弃权了事。联赛结束后，他们班垫底儿，但赢球得分不是6分，而是46分。原来，他们总是弃权，高三一个班知道了后，就没打算跟他们比赛，开场后就没人去。结果班长抓住机会叫来5个男生在场地里坐着等，20分钟没来人，他们算40：0赢了，捡了40分。

4月份的6级考试，陆建新很顺利的通过了。唐华没有参加，因为是正式工，都备了案，年限不够。而陆建新是临时工，劳动局没有备案。劳动局就在机械厂设有考场，考官也都是机械厂的人，于是师傅和唐科长以及劳资科的人编造了陆建新的年龄和工作年限，让他得以参加考试，目的是试试他的本事到了什么程度。没想到陆建新顺利通过，一点都不吃力，技能考试的时候许多老师傅认为他的潜力还很大。高级电工证拿到手看了一眼之后，就被劳资科长拿走了，对陆建新说：“记住了，你有这个能力，但千万不要说自己有这个证，考4级的时候你们就不够格，就是改的，6级就更不够了，只是让你们试试能力，不能嚷嚷的。”陆建新认为自己的能力达到了就行了，这个证真的没有关系，也没用。

五一过后，就是校运动会。陆建新的800米是下午，他没有运动衣裤也没有跑鞋，于是就把上体育课的运动服穿上，挽起袖子裤腿。借了校队同学的跑鞋，穿上先跑了跑，从没穿过钉鞋还真别扭，鞋小了两号，挤的很。等他站到跑道上等发令枪的时候，自己班的看台上哄笑了起来。他不像去比赛的，倒像下海捞鱼的，没人比赛这个打扮。陆建新毕竟是小学初中游泳队的成员，知道频率和幅度的结合，也知道如何换气。三步一呼三步一吸的步幅很大的跑着，频率不算慢，开跑就在中间，而且很匀速，一圈过后他已经是第二了，班上的看台上一片惊讶，没有欢呼和加油。还剩半圈的时候，陆建新开始加速，身体陡然低矮了许多，步幅更大频率更快了，呼吸已经调整为5步了。当他冲刺后，慢慢停下来，脱掉跑鞋，穿着袜子跑向班里的看台时，被体育老师截住了：“别跑，去终点验身。”验明正身之后，陆建新跑回看台穿上自己的鞋，长舒了一口气，挤死他了，可是轻快了。全班倒是鸦雀无声，都在静静的看着他。还是班主任发话了：“没想到你这捞鱼的还真有两下子，这要穿着比赛服再练两天，你还不跑到地球外面去了？”一会儿成绩报告，2分14秒，他是第一。全班为之欢呼，王家林有些夸张的握着他的手假装擦着眼泪说：“感谢啊，你终于让我们10个男人在45个女生面前扬眉吐气一回了。”这次运动会，他们班成绩是12分，男女生各一半，终于各占半边天了。王刚还自豪的对女生说，10个里面出一个就是第一，不得了啊。结果招徕了班长对他的呵斥。王刚跟班长怎么样，陆建新真的不知道，也没问，两人谁也没跟他说。只是发现班长对王刚说话的口气有些横，王刚则有些低三下四。

唐华虽然没有参加考试，但技术也突飞猛进，也开始独自维修了，虽然有时毛躁一些，叮叮当当的打破这个刮伤那个，但也没有什么大过错，厂子里比较满意。唐华个子高，长得也壮实，看不出只有18岁的样子，倒像个20多岁的大小伙子。加上他很随意，跟谁都能说上话，甚至打打闹闹的事情都满不在乎，不像陆建新那样一本正经。虽然跟那些年轻的女工有时也打情骂俏的闹一阵子，但对王梅他却不敢，一直低三下四的乖的很。王梅对这两个师弟的评价是，唐华太闹，不专心，只要稍微专点心就不会是现在这样，让人不放心；陆建新太冷静，冷静的让人恐惧，认为将来陆建新会很累，需要有人在他身边帮着他，不用多，一个就行；而对唐华，王梅则认为就是有一群人看着他都不一定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