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件善事

婚后，逄华没有回到上海，而是留在了方未明身边，挑了一份工作，虽然工资远远少于在上海的时候，但应付当地的物价却绰绰有余。春节时，两人回家过年，方哥哥三口加上他们到邻居家拜年。来到刘丹家时，没指望见到刘丹，因为当地习俗是女儿初三才回门，初一应该在婆婆家的。正好刘丹也出去拜年了，不在家。当大家拜年完毕，刘妈妈看着方未明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但方嫂嘴快，抢着介绍逄华说：“这就是小明的新媳妇小华。”这下把刘妈妈噎的够呛，忙不迭的说：“好，好，真好。”刘爸爸则小心的问：“小明啊，怎么不知道呢？什么时候结婚的？”方未明恭敬的对刘爸爸说：“没操办，就家里人吃了顿饭，上个月结的。”刘爸爸若有所思的看着刘妈妈，哦了一声。

方哥哥三口去同事家拜年，方未明和逄华回到家里陪着母亲。这时，刘丹来了，拜年后，方妈妈有些拘束，方未明则大方的说：“丹丹，今天怎么回娘家了？”刘丹还是颤了一下身体，回答道：“没事儿，过来看看，哪儿那么多讲究。”显然，刘丹听出来方未明不知道她离婚的事情。方未明接着介绍逄华说：“上个月我刚结婚，这是小华。小华，这是丹丹，从小的同学。刚才刘妈妈家的女儿。”刘丹听了有些震惊，看着逄华有些颤抖，手扶着桌子。方未明怕出事儿，赶紧打圆场说：“她是上海人，还不习惯我们这儿的风俗。”刘丹则迅速恢复了常态说：“像，真像，真像哈恒霞。”逄华有些楞：“谁？”方未明白了刘丹一眼说：“没有吧？！怎么会？你说她的眼镜像吧？明儿我就给她换成博士伦。”

送刘丹出了院门，两人回屋，先进屋的方未明突然发现桌子上，刚才刘丹扶过的地方有东西。过去一看，是两枚花体蓝色的F绣字。方未明收了起来，转身看逄华。逄华这时正在因为哈气擦眼镜呢。方未明对她说：“真该给你换个博士伦了，眼镜确实不方便。”逄华说：“那就这几天去吧，春节有活动，不是优惠就是赠品，应该划算的。”

回家的路上，逄华问谁是哈恒霞，方未明就把哈恒霞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逄华明白了，若有所思的说：“你不会想念她才跟我好的吧？”方未明笑了，看看周围没人，小声的对她说：“23岁的处男给了你，你也不想想，小学和初中我能想什么？哪儿会懂得这个？”逄华听了咯咯咯的笑了：“谁知道你个老狐狸是真的假的，这还有个准儿啊？！”不过，逄华也承认，刘丹确实很漂亮，还问方未明怎么不跟她好呢？方未明叹了口气说：“她比我大2岁，在学校的时候一直比我强，还是干部，我还真有点儿怕她。再说她结婚早，我还什么都不懂呢？！所以......”扭头看着逄华，逄华替他说了：“所以，23岁的处男就被我捡到了，很遗憾是吧？！”方未明点点头，嗯了一声。这下惹怒了逄华，一边捶打着他，一边说：“你还上脸了，喘起来了你，我都给了你还不满足？！”方未明则一边躲着一边往家走，就这样闹回了家。

刘丹回到家后，在外屋听到父母谈话。父亲一直叹气，母亲则不住的唠叨：“你说这孩子，不是还小嘛，怎么说结就结了呢，还打算给他说丹丹的事情呢。他到底什么时候懂的呢？”父亲则说：“行了，你就别唠叨了。孩子的事情，我们本就不该管，该做什么让她自己去想，去做。”母亲则不住的说：“是啊，都怪我，都怪我，总觉得丹丹小，该我们给她做主。”发现刘丹回来了，两人住了口，出来跟刘丹说方未明他们过来拜过年，但没说方未明结婚的事情。结果刘丹冷冷的说：“知道了，我刚去过，结婚了，新娘子像哈恒霞。”

躺在床上，刘丹没有睡觉的意思。既没有脱衣服，也没有脱鞋，就这么躺着。虽然离婚了，但自己和家里人感到与当初在家时没有什么不同。今天方未明结婚的事情却让刘丹受了刺激，而且还是跟一个上海姑娘结的婚，简直不可思议。本来今天她是想去送绣字的，顺便看看方未明，知道他再怎么忙，也会春节在家的。给他绣字也许会勾起他的一些回忆，也许会......。当听到方未明叫着她丹丹而且毫不在意的告诉她结婚的消息，介绍新媳妇时，刘丹还是有些受不了。哪怕是方妈妈或者方嫂告诉她，她都能好受些。再加上看到方未明领子上没有了绣字，知道一切都晚了。但最后，她却鬼使神差般的把本应拿回来的绣字放到了桌子上，没有告诉任何人。心里还幻想着，也许是方未明用完了呢？

“绣字会被谁拿走呢？”刘丹猜着。方妈妈最有可能，因为她没有出来送她。方未明也有可能，因为他知道怎么回事儿。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最好是那个像哈恒霞的女人捡到，然后问方未明，方未明怎么解释？刘丹承认，她是有私心的，她喜欢方未明。从初中萌心初动的时候起，就希望方未明给她一句话，哪怕是一点点暗示。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还是那个小屁孩儿方未明，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整天瞎跑。刘丹也曾想过主动去暗示他，但她不会做，也做不出来，认为这是令人羞耻的。而方未明好像已经适应了她的推搡和打骂，对此无动于衷。那年在海边的阻止她靠近的举动，却让刘丹感到方未明根本没有自己。唉！刘丹不愿意再想，叹了口气，随手拿来针线箩筐，从里面取出针绣，发现上面已经画好了绣样儿，还是花体的F，一根针插在上面，没有引线。这是前几天她绣好一对之后，做的准备，打算不等方未明跟他要，每年都给他绣一对。这下，每年绣一对儿的意义没有了。刘丹再次叹了口气，拆掉了弄好的绣样，扔到了垃圾桶里。用脚蹬掉了鞋，和衣躺在床上，打算就这么睡觉。

不知道是冻醒了，还是她根本没有睡，突然睁开眼睛，一个念头闪过。接着她就坐了起来，自己对这个念头感到有些可怕，甚至有些鄙视，但还是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拿过针线箩筐，重新做好了绣样，还是花体的F。然后，引上线，一针一针的绣了起来。依然是蓝色的线，这是最适合方未明的颜色，大海的颜色。刘丹的念头是：我能离婚，他为什么就不能？从第一次方未明跟她说“是我的荣幸”开始，到现在是13年，她就不在乎再等他13年。虽然刘丹觉得自己的念头好像很卑鄙，但还是倔强的想着，一旦他离婚，决不能让他跑了，死也要缠住他。这种恶狠狠的想法立刻就遭到了报应---扎破了手指。鲜红的血透了过来。刘丹小时候很怕见到血，但自从给方未明清洗伤口之后，再也没怕过。她把手指放到嘴里吸允着，血腥味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更加想起了方未明和他脚上血肉模糊的样子。想到这里，刘丹泪如泉涌，失声痛苦起来。刘妈妈准备起身去看女儿怎么了，刘爸爸按住了她，示意她不要去管，刘妈妈担心的望着女儿的方向。

这年的暑假，刘丹早起去郊区的培训中心听讲座了。方妈妈来了，原来是为了7岁的孙子方涛来找刘丹帮忙的，打算让孙子去刘丹那个学校，也就是方未明就读过的小学上学。刘丹不在，刘妈妈就揽下了，替女儿保证办到。然后刘妈妈就开始唉声叹气的向方妈妈诉苦，把刘丹的事情都倒了出来。方妈妈听了，也跟着叹气：“怎么不早说呢？他们认识没多久就结婚的，没谈多久的，几个月罢了。”这下刘妈妈更是懊悔不已。方妈妈也有些奇怪的问：“2年不生娃的太多了，怎么会因为这个离婚呢？”刘妈妈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再说自己就在医院，完全可以托人检查的。

刘丹回来后，刘妈妈先把方涛上学的事情跟她说了。刘丹认为问题不大，下午就去方妈妈家要了方涛的户口去学校办了手续，回来时告诉方妈妈，让方涛到时候去报到就行了。并说方涛可以跟他一起上学放学。方妈妈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晚上回到家，刘妈妈就跟刘丹说明天跟她一起去医院，找个大夫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才26岁就不能生娃怎么得了之类的话。但没有注意刘丹脸色的变化，刘丹几乎有些暴怒的打断妈妈的话：“妈妈，我的事情以后你能不能不管？让我自己来处理？”这句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话，让刘妈妈震惊了，刘爸爸也从院子里进屋来，呆呆的看着刘丹，看着刘妈妈。刘丹平静下来后，换了平时的语调小声的对父母说：“对不起！爸爸，妈妈。请你们别管了。”然后就回到了床上，继续绣着F字母。

方涛上小学报到的那天中午，方未明开车独自回到了家里，给小方涛带来了礼物，一双运动鞋，一顶运动帽，还有一只足球。方涛高兴的不得了，当时就穿上鞋，戴上帽子到胡同里踢球去了。中午，方未明在家吃饭，其间，妈妈把刘丹的事情给他说了，方未明没有表情，也没有表态，只是筷子掉在地上一次，饭剩了小半碗就走了。

结婚的第三天，逄华给方未明倒出了实情。她所谓在美国的父母并不存在。逄华的父母在她9岁那年因车祸双双丧命，逄华也在那次车祸中受到了惊吓，为此还休学一年，然后就转了学，并被伯父伯母收留。再次上学的时候，逄华按照伯母教的谎言对外宣称自己的父母去了美国定居，不回来了，自己长大后也要去之类的话。伯母这么做的原因，是怕逄华会因为没有父母而受人欺负。那个时候能够出国都是少之又少，更何况去定居的了。逄华自然受人羡慕，也就少了很多麻烦。但是，很小就撒谎，也给逄华种下了祸根：喜欢说，喜欢吹，并且喜欢把吹破的牛皮再补回来。有时候她自己都分不清哪是谎话哪是真实的了。上大学后，逄华离开了伯父家住到了学校，工作后也是跟同学们合租，不想再打扰伯父伯母。大学时期的恋爱，逄华是认真的，对方也是认真的，但也正因为认真，对方发现了她的谎言而离开了她，没有给她机会。所以，见到方未明后，逄华本没想认真，但仅过了几个小时后，她就知道她找对人了，方未明会给她机会，而且会给很多，况且她也骗不了他，于是真心实意的嫁给他。方未明听完，感到自己不是讨了个上海老婆占了便宜，而是收留了一名孤儿做了一件善事。于是，方未明接着问她：“就这些了？没了？”逄华怯怯的说：“没了。”“为什么现在才说？”“怕你提前听了不娶我。”“你就不怕我现在休了你？”逄华立刻瞪目道：“你敢！现在是离婚，我不签字你就甭想离，缠也要缠死你。”方未明止住笑的冲动，自语道：“天呐，我这哪是娶老婆，简直是找了个夜叉回来，还是个母的。”逄华拱在方未明的怀里，小声说：“就夜叉，就夜叉，认倒霉吧你。谁让你提前不搞情报呢？”这下提醒了方未明，把她的头扶起来，看着她说：“现在从实招来，还有什么瞒着我的。早点都把情报搞清楚了，免得不知道自己受刑期限。”逄华笑着假装怯怯地说：“嗯，嗯，还不会做饭。”方未明突然想到，这几天早点买着吃，午饭和晚饭都是他自己下厨做的，逄华只是看着，顶多刷刷碗，没有插手，看来不是骗他了。逄华接着说：“不会洗衣服。”这下方未明愣了：“你平时都怎么洗衣服？”“花5块钱给楼下洗衣房，洗好晾干就会送上来的。”方未明明白了：“大城市就是好，干这事情的都有，真方便。”接着说：“家里用洗衣机，教教你就会了，没关系。”接着问：“还有吗？”逄华一脸的坏笑，脱掉了他的毛衣，在他身上蹭着，在耳边说：“还不会生孩子。”方未明也憋不住了，笑了，抱起逄华扔到床上：“你只要怀上就行了，生的问题交给医生解决，你会不会的没关系。”说着，扑了过去。

逄华躺在方未明的臂腕里，问他：“老公，刚才说的这几条，估计你要判几年刑呢？”方未明撩拨着她的头发说：“估计差不多无期吧？！”逄华貌似仁慈的说：“咦......无期太残忍了，有期吧？！”方未明一怔，问到：“有期？多少年？”逄华更加仁慈的说：“不多，五十年吧，到时你就自由了。绝不加刑。”方未明一听就泄了气，冲天花板大喊：“天呐，你还是毙了我吧，就算我能活到50年以后，70多了我找谁去？我要越狱！”逄华翻身骑在方未明身上，死死的压住他说：“不准越狱，不准逃跑，否则我杀了你！70多了还想找？你可真够花心的，不行，要加刑。”方未明在她身下费力的大喊：“救命啊！刚说了不加刑，怎么10秒钟就变卦了呢？”两个人正闹着，有人敲门。两人赶紧起来收拾了一下。开门一看，居然是单位同事、老板、还有童处长。原来今天童处长到单位，发现方未明几天没来了，询问为什么时被告诉休婚假。童处长埋怨这位老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他呢？老板告诉他，方未明不希望有人打扰他们，提前打过招呼的。但童处长还是坚持要来，于是，也想来的老板和同事们在唯一知道这处租房的单位司机带领下来了。进了门，大家介绍完，童处长说：“刚才我听这里面挺热闹，莫非你们闹出那么大动静？”这句玩笑话，把逄华羞的无地自容，跑到了阳台上。方未明笑笑说没什么，瞎胡闹来着。于是，大家一起去餐厅聚餐，算是为他俩祝贺了。

一年后，逄华学会了做饭，手艺还不错，方妈妈和方嫂直夸逄华贤惠能干。再过一年，逄华在单位升任经理。1997年，方未明和逄华28岁时，女儿出生了。女儿长的像方未明，小名叫小华。一个月后，女儿满月的第三天，方未明回到母亲那里给女儿报户口，母亲随口问了一句：“小华大名叫什么？”方未明说：“大名叫方晓丹！”母亲听了后，失手打破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