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未明和刘丹

暑假是漫长的，方未明是痛苦的。脚伤迟迟不好，而且还有溃烂的迹象。这让他郁闷不已，不能玩对他这个收不住心的孩子来说是致命的，但也无奈，毕竟走起来就很疼，也就磨了不少的性子。好在刘丹天天过来陪他，没有了暑假作业，没有了功课，他们之间也就消除了上下级的隔阂。每天方未明的父母上班时，把中午的饭菜准备好，让方未明自己热一下吃。后来，刘丹的父母也是提前做好了中午的饭菜，刘丹带到方未明家里吃，直到方未明的父母回来才离开。放假的第5天，刘丹跟着方未明的父亲到了单位，在单位图书馆里借出几本书拿回来与方未明一起看。刘丹借的是《红楼梦》，而给方未明的是《三国演义》和《东周列国志》。虽然方未明的父亲认为这么小的孩子看不懂这些，但还是执拗不过小丫头的倔强。以后的每周，刘丹都跟着方爸爸去图书馆还书再借书。一个假期，方未明看完了24史中的16史，而刘丹除了《红楼梦》之外，还看了《安娜.卡列尼娜》《简爱》《基督山伯爵》。看书方未明是很快的，几乎一目十行，从不返回去复读。而刘丹则很慢，经常反反复复的阅读。两个孩子很安静的在家里看书，除了中午一起吃饭，这还都是刘丹抢着去热饭端菜。然后就是上午和下午各一次的替方未明清理伤口，涂药，再次包扎好。方未明曾问过刘丹怎么会的这些？刘丹则说妈妈是护士，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当晚就教给刘丹清创和包扎的手法。每次刘丹给方未明处理完，方未明都很有风度的说声谢谢。而刘丹则永远是一句话：“我妈妈说了，要学会报答。”这句话对方未明来说有些沉，有些担待不起。于是几天后，方未明不再说谢谢，刘丹也就不再复述她妈妈的话了。

方未明的哥哥刚参加工作，电工学徒。带回来几本电工基础的书，方未明没事的时候也看，并且还跟刘丹按照书本上的介绍自己做些小玩意儿，比如用漆包线和铁钉罐头盒做门铃之类的。每当方未明要做些小玩意儿的时候，刘丹就拿着书本在他身边，一边指给复述内容，一边聚精会神的看着。孩子太小，成人的书本有时是看不明白的，一个假期刚不到20天，方未明就被电了4次。吓得刘丹哭着求他：咱不玩带电吧，我怕把你胳膊也打废了。于是，方未明就在刘丹不在的时候玩电，而刘丹在的时候，就拆闹钟和座钟。往往是两个人折腾一天也装不起来，只好等方爸爸或者方哥哥回来装好。但过了几天，他们还是再次拆了钟表再次一天都装不起来。终于有一天，方哥哥实在挠头了，对两个小不点儿说：“你们玩点别的吧，比如画画什么的，不玩钟表吧，一旦坏了上班会迟到的。”

这天早上，刘丹来的时候，刘妈妈也来了，跟方爸爸说今天单位学习，不让请假，要很晚才回来，请求方爸爸晚上收留一下刘丹，他们回来后再接她。方爸爸和方妈妈爽快的答应了，刘妈妈感激的说声谢谢就离开了。大人们上班后，两个人照例是看书，刘丹照例热饭端菜，两人一起吃午饭，然后照例给方未明换药。脚伤已经好多了，结痂的地方已经开始掉了，露出了鲜红的肤色。走路已经不受影响了。下午，两人在院子里看书，在阳光的烘烤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方爸爸回来后，看到两个孩子趴在椅子上睡着了，就分别把他们抱到了炕上，两个孩子七扭八歪的继续睡着。方妈妈的做饭声吵醒了方未明，起身发现在炕上，知道是爸爸回来了。扭头看到刘丹还在睡，就趴过去用刘丹的头发撩拨她的鼻孔，不用说，刘丹很快就醒了，睁眼看到方未明，看了看天花板说：“我睡着了？”方未明说：“嗯，我也是，爸爸回来把我们抱上来的。”刘丹伸了个懒腰，侧过身来，并没有起来的意思，闭着眼睛问方未明：“你说，我们初中以后怎么样？”方未明说：“应该是念大学吧？”这下刘丹睁开了眼睛说：“才不呢，还有高中，然后才是大学。我妈妈说，不是每个人都能上大学的，很难的。”这个方未明可真的不知道，父母从未跟他说过，只好静静的听刘丹讲述大学的美好，什么清华，北大，还有哈佛。正当方未明听得入神时，听到外屋方爸爸喊道：“你们两个，别哈佛了，先过来吃饭，饿着肚子哪里也去不了。”两人笑了。起来，下炕，洗漱之后，坐到了饭桌旁。刘丹守着方妈妈坐，方未明守着方哥哥坐，方爸爸坐在中间。方妈妈一边给刘丹夹菜，一边羡慕的说：“丹丹可真漂亮，将来一准儿找个好婆家。”方未明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若无其事的吃着饭，刘丹则羞的不行，头都埋到了桌子下面。方爸爸则瞪着方妈妈说：“别瞎说，都还是孩子呢。”方哥哥则说：“两个孩子，懂个啥吗？！”方爸爸和方妈妈借此立即转移视线，冲着方哥哥说：“你还是个孩子呢，还说人家？”方哥哥一吐舌头，继续吃饭。

初中开学了，伙伴们又聚到了一起，他们小学的班级建制打乱了，分在6个班级里，方未明在2班，刘丹在3班，哈恒霞则在6班，第一次期中考试，他们三个人分别是各自班里的第一名。哈恒霞和刘丹成了各自班上的班长。而方未明则依然什么都不是，班主任倾向女生当班长，而方未明太散漫，不适合领导别人。初二刚开学几周，哈恒霞转学了，理由是要搬家了。听到这个消息，刘丹来找方未明，一同到哈恒霞家里送别。到了洋房门口，发现一些异样打扮的人正在往卡车上装东西，哈恒霞依偎在母亲怀里像是哭过，眼睛红肿的，见到他们到来，扭头把脸埋在母亲的怀里许久，然后扭过头来走向他们，强装欢笑的对他们说：“你们来了，真好。”刘丹望着方未明，显然二人都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刘丹问哈恒霞干吗要转学呢，远一些罢了，提前上学早走一会儿就是。哈恒霞摇着头，带着哭腔的说：“不是，不是，你不知道，别问了。”时候不大，卡车装完了，那些人上前拽哈妈妈，让他们上车。哈恒霞扭头看着，然后回过头来，向他们鞠了一躬说：“谢谢你们来看我，和你们同学是我的荣幸！”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上卡车，把头埋到了哈妈妈的怀里。卡车经过方未明他们身边的时候，方未明和刘丹清晰的听到哈恒霞的嚎啕大哭。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未明木喃的站着，刘丹则滔滔不绝的说着：“为什么？为什么？她怎么什么也不说呢？到底怎么了？怎么跟我们什么都不说呢？你倒是说话呀，木头！”方未明依旧木讷的说：“我哪儿知道呀，她又没跟我说。”刘丹气急败坏的推搡了方未明一把：“你可真行，我可真荣幸了我。走，回家。”

初三的寒假，方未明家里的烟囱有些堵，倒烟很厉害，以前这活儿都是方爸爸上屋顶清理烟囱，但这次方爸爸生病，方哥哥出差，只好方未明爬上了屋顶，清理完烟囱后，并没有急着下来，因为他还没有在屋顶看过家的周围呢。方未明骑在房脊上四处搜寻着，发现东院里，刘妈妈正在洗衣服，于是打招呼说：“刘妈妈好，洗衣服呢？”刘妈妈吓了一跳，四处找不到人，抬头看到方未明坐在屋脊上，吃惊的说：“小明啊，吓死我了，赶紧下来，多危险。”方未明笑着说：“没事儿，我家的烟囱堵了，上来清理呢，您家的要不要我一块儿弄了？”刘妈妈赶紧说：“不用，不用，上周她爸刚弄过，赶紧下来。来家玩。”方未明接着问：“刘丹在家吗？”刘妈妈赶紧说：“在，在，在屋里呢，快下来玩。”方未明顺着屋檐踩着墙头跳进了东院，落地的瞬间，刘爸爸推开院门进来，正好撞见方未明跳进院子，吓了一跳，看清是他时，佯装生气的说：“这小子，怎么不走正路呢。”方未明吐了下舌头，说了声刘爸爸好，就进了屋。屋子不大，只有两间，刘丹在里屋的炕沿儿上坐着绣花，这让方未明感到吃惊：“你还会这个？”刘丹则头也不抬的继续绣花，一边说：“我妈妈说，女孩子大了，就该干女孩儿该干的事情。你也是，别再调皮了，也不小了呢。”方未明没想到刘丹会这么说，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的说：“我这是清理烟囱去了，是，是正事儿。”刘丹冲他笑了，正眼看了看他，对他说：“你把外套脱下来给我。”方未明一边疑惑的问：“干吗？”一边顺从的脱下外套给了她。刘丹从装针线的箩筐里，找出了一个绣样儿，上面是两个英文花体的F，仔细的剪开后，把其中的一个缝在方未明外套的领子上，然后给他看，问他：“怎么样，好看不？”方未明点头说：“嗯，挺好看。”确实，蓝色的字体与外套的颜色很搭配，也不扎眼，倒是像随身生产出来的。刘丹听到方未明的回答，很开心，冲院子喊：“妈 ，你来，看他。”

当刘丹父母进屋时，方未明已经穿上外套，刘妈妈看到字母，满意的说：“不错，不错，这还是丹丹刚学的时候锈的呢，我们每个人她都绣了。”刘丹把剩下的一个字母塞到方未明手里说：“都可以拆的，换衣服的时候拆下来，这个给你留着，自己会缝吧？”方未明不好意思的说：“会，会。”这天，离开刘丹家后，方未明穿着这件外套满大街的晃悠，希望有人问他绣字是谁弄的或者有人问他哪里来的，但没人注意他。他回家后，父母和哥哥也没有注意，这让他郁闷不已。

初三毕业前，同学们开始找出路，父母没有给方未明任何建议，于是他按部就班的准备中考，但为了保险，他还是参加了技校中专的考试，以防万一。在问刘丹的时候，刘丹很明确的说：“我要考中专，我妈妈说了，大学很难，尤其是女孩子，还是上中专学幼师保险。”每当刘丹说我妈妈说的时候，方未明都无言以对，因为在他们看来，家长的决定是不可改变的。中考的前一周，是中专技校的考试，刘丹和方未明在不同的学校考试，刘丹是就此一搏，而方未明则把这次当做中考前的演练，甚是轻松。7门功课都是30分钟交卷，不检查不演算，目的就是看自己一次击中的能力。最后一门地理考完，方未明骑车独自离开了考场，这个考场位于城市的西郊，回到家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刚出考场不远，有一个小上坡，对骑车的方未明来说这不算什么，但他看到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平板车正在费力的上坡，车上装了2层的蜂窝煤。方未明没犹豫，下车一手推板车，一手推自行车，帮助那个女人推到了坡顶。女人到了坡顶，喘息着向准备骑车离开的方未明说谢谢。方未明说句不用谢，正要离开，突然发现这女人居然是哈恒霞。酒瓶底儿一样厚度的眼镜简直就是她的标志，这下让他吃惊不小，一下子从车子上摔了下来。哈恒霞过来扶他，他自己挣扎的起来，抓住哈恒霞说：“怎么是你？你怎么这样了？我是方未明！”哈恒霞也认出了他，有些慌乱，眼神儿有些飘忽，支支吾吾的说：“家里没有煤了，我来买点儿。”方未明说：“你怎么不上学呢，要中考了，走，我先帮你弄回家。”哈恒霞不愿意方未明送他回家，但也拗不过他，送到一个大院门口，死活不让方未明进去，说可以了，你走吧，谢谢你帮我。方未明看着大院好像很幽深的样子，外面堆满了成捆的废旧钢材和纸板，这简直就是废品收购站嘛。但看着哈恒霞的眼神儿，还是止住了进去的念头，回了一句：“能够帮助你，是我的荣幸！”骑车离开了。

回到家后，方未明开始紧张的准备中考，没有去刘丹那里说起此事。中考结束后，方未明来到刘丹家，刘家正在吃饭。见到他来，刘爸爸刘妈妈让他一起吃，他谢绝了，静静的坐在旁边，等刘丹吃完才跟她说起哈恒霞的事情。这让刘丹吃惊不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连珠炮般的发问：“她现在怎么这样？她爸呢？她妈呢？她在哪里念书？中考了吗？怎么会住在废品收购站里？”方未明表示一无所知，这让刘丹更加的恼火，质问道：“你都见到她了，干吗不问清楚呢？你简直是个木头！我真荣幸了我。”刘爸爸制止了刘丹的发怒：“丹丹，怎么说话呢？”刘妈妈责怪女儿，这哪像个女孩子说的话。刘丹不管这些，推搡了方未明一把，继续说：“走，领我去找她。”说完，先出了门。方未明向刘丹父母苦笑着点点头，算是告别。刘丹不会骑车，方未明带着她往西郊骑去，刘丹虽然不像小时候那样胖了，但毕竟长大了，这让方未明吃力不小，到了大院门口，已经汗如雨下了。刘丹根本顾不上他，确认了就是这个大院之后，冲进院子里，一边大喊：“哈恒霞？哈恒霞？”当他们走进大院的时候，还是惊呆了，里面真的是废品收购站，堆积如山的废品让他们无所适从，在呼喊的一圈之后，没有发现任何动静。方未明发现了通往后院的通道，示意给刘丹看。刘丹则气哼哼的冲他嚷：“过去看看呀，你个木头。”说完，进了后院。后院跟前院一样的大。最北面是一间房子，好像有人的样子。刘丹走过去之后，失声叫了一声：“哈恒霞？”方未明看到哈恒霞穿着工作服，带着头巾，正在门外分拣废品，旁边就是一个蜂窝煤炉子，上面放着药罐子正在冒着热气。

哈恒霞辍学了。这是刘丹问出来的第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第二消息是哈爸爸是三种人，自杀了。这让他们莫名其妙，他们还不懂什么是三种人。部队把他们母女下放到了地方办事处，办事处安排到了居委会。哈妈妈常年有病，居委会就把她安排到废品收购站，当临时工。本来哈恒霞转到当地辖区的学校上学，但没几天，哈妈妈的病情严重，需要人照顾，只好退学照顾妈妈，居委会的大妈见她娘儿俩可怜，就给了哈恒霞一个临时工的名额，这样，这个偌大的废品收购站里只有她们娘儿俩和一个会计。由于他们不属于军烈属，因此得不到什么拥军优属的条件，每月只靠两个人的临时工资维系。

从哈恒霞那里出来，二人一路默默无语，刘丹没有上方未明的车，而是默默的走着，方未明默默的在后面跟着。几次方未明把出了神儿走到机动车道上的刘丹拉了回来。后来，方未明干脆与刘丹并行，用自行车挡住刘丹，不让她再走到机动车道上。当刘丹和方未明回到方家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刘丹父母也在方家等着，在跟方未明的父母聊着什么。见到两个孩子回来，大人们都没有说话，倒是方未明先开口问他爸爸什么是三种人。方爸爸看了刘爸爸一眼，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什么是三种人。然后，刘丹讲述了整个过程，最后，用哀求的语气问刘爸爸：“我们能不能帮帮她。”两家大人都沉默不语，还是方哥哥出了主意，说捐点钱吧，让他妈妈的病早点好起来，这样哈恒霞就可以早点解脱，甚至可以回学校念书了。于是两家凑了50元钱，第二天，刘丹和方未明再次来到了哈恒霞那里，交给了她。哈恒霞呜咽的扑在刘丹的身上，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哈恒霞已经很久没有长个子了，原来在方未明眼里高挑的身子现在已经矮了许多，干瘦的身体能够透过衣服感觉到骨头的棱角。

方未明上了高中后，刘丹在中专住校，很少见面了。春节的时候，二人见过一次，方未明放学回家，在门口见到了刚回来的刘丹，二人都穿着校服。相比之下，刘丹的校服显得很得体也很时尚，而方未明的校服其实就是运动服，打过招呼之后，刘丹眼睛一亮，兴奋地说：“你还带着呢？在校服上也不错呢。”原来是看到了方未明领子上的F绣字，蓝色已经褪色。方未明笑了笑说：“嗯，每件衣服都换上呢。”刘丹则说：“褪色了，不好了，这几天我再给你锈几个，你换上。”方未明讷讷的想说我还有一个没用呢。但没有说出口，倒是刘丹推搡了他一把，说了句你可真木头，就回家了。

春节的时候，刘丹来拜年，把绣好的F送了过来，还是两个花体蓝色，方未明说：“多绣几个就好了，两个怕不够用。”刘丹笑着说：“美的你，就俩！”方未明这次讷讷的说出了口，居然是抠门两个字。刘丹愣了一下，接着推了方未明一把，笑着说：“就抠门，不能多给你，没了跟我要。”

高二的寒假，方未明正在吃饭。刘丹急急火火的冲进来，夺下方未明的饭碗往桌子上一放，拉起方未明就走，边走边说：“快，哈恒霞出车祸了，在医院。”路上，刘丹告诉方未明，上次从哈恒霞那里出来，几乎每个月刘丹都去看她。不久，街道办事处就给哈恒霞一个学车的名额，让她学了三轮摩托，并且承包了办事处的一辆运输三轮摩托车，可以拉客也可以拉货。这样，娘儿俩的生活好了一些，有了车，带着母亲去看病也方便些。今天早上，哈恒霞很早就起来，准备去接早班火车。结果，天气太冷，眼镜上有哈气，擦眼镜的时候，摩托车失控，撞到了前几天下雪打扫出来的雪堆上，整个车飞了起来，摔到了树上。早晨刘丹到医院给母亲送饭，见到急救室里母亲正在忙碌，并且打电话汇报病情的时候，说了哈恒霞的名字，这才知道的。来到医院，在刘妈妈的通融下，刘丹、方未明和居委会的大妈来到哈恒霞的床前。哈恒霞虚弱的睁开眼，抱歉的对大妈说：“对不起，对不起。”大妈则安慰孩子先养伤，以后再说，就离开了。哈恒霞一直握着刘丹的手，闭着眼睛流着泪。许久，冲他们俩睁开眼睛说：“谢谢！谢谢！与你们同学，是我的荣幸。”刘丹则重复着这句话，和你同学是我们的荣幸。方未明则突然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用奇怪的语气说了两个字：“荣幸？！”

从病房出来，刘丹问方未明干吗用那种口气说话？方未明说：“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大年初三，哈恒霞因并发症去世。哈妈妈由居委会按照孤寡老人的待遇认养，三个月后的清明，哈妈妈去世。

这年是1986年，哈恒霞17岁，刘丹18岁，方未明刚满1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