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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高山水长1-5:雏燕展翅

已有 218 次阅读2016-12-19 16:06 |个人分类:高山水长

五、雏燕展翅
友松的父亲杜少甫字穆白,是这个小城的图书馆馆长,又兼任一所私立学校的董事,俨然是文化界中风云人物。不但一些名流雅士常常是杜家的座上客,连一些富商巨贾也愿意与少甫接近,以太高自己的身价。吕自荣虽然不属于这个阶层,但也曾托人引荐,攀附骥尾,奉送过一些颇为精致的字画。甚至连谢玉珠的父亲,远在北平教书的谢百川也有亲笔书法挂在杜家的客厅里,“敬请穆白兄雅正”。对于这些馈赠,少甫是来者不拒,欣然领受。不以名势骄人,不因贪贱忽人,这就是人所共推倜傥潇洒的杜穆白。
与各方都保持相等的距离,既不过分亲密,又不有意疏远,这就是少甫立于不败之地的处世哲学。他对欧阳修的“朋党论”推崇备至,且有所发挥。他经常感慨系之地说:“岂独小人无朋?君子亦无朋矣!各畅所言,各行其素,胡为乎朋哉!胡为乎朋哉!”一时传为名句。
少甫从不激烈地坚持什么,也不坚决地反对什么,侃侃而谈之中不乏妙语横生和幽默的情趣,使得在座的人都感到轻松愉快。因而不仅旧学派的人愿意与少甫结交,就是新学派的人也能在杜家的客厅里畅谈自己的抱负。甚至连宣传积极抗日的左派人士也一度把少甫当做可以争取的对象。日本人来到这个小城不久,又以“尊孔重儒”找到了少甫,少甫觉得这些日本人或日化了的中国人不少还是有学问的,有的人对中国的古代文化简直可以说是造诣颇深的。
友松从小受到父亲的熏陶,博学多闻,文雅有君子风。这在青少年的心目中是有相当的吸引力的,很快便成了燕翔等人仰慕的对象。然后友松约了几个同学到他家去读书,绝非模仿父亲办诗社,煮酒论文等风流雅事,而是出自纯真的爱国心。这是青年们在追求真理的征途上勇敢的迈步啊!
后来读书小组弄到了两本难得的书:一本是玉珠从教会那里弄来的《国府迁都与长期抗战》,另一本是友松从他住在乡下的表姐那里弄来的揉得很旧了的《论持久战》。
这大大丰富了他们学习的内容,引起了热烈的讨论。培之和燕翔刚刚阅读了一遍,就展开了争论。
培之说:“国府迁都重庆,就是以空间换取时间,这是坚持长期抗战的必要途径。”
燕翔接着说:“如果不能持久还能进行长期抗战吗?我看共产党主张武装民众,正是为了充实抗战的实力......”
聪明的玉珠一向是别人发言的细心的听者,这是也插了言:“凡是抗日的主张,我都赞成。我认为,不管持久战也好,长期抗战也好,目标只有一个--抗日抗到胜利之日为止。这是除了汉奸卖国贼以外,光大中国人的共同心声。”
虽然这两本书还没有轮到小周的手里,他还不能参加实质性的争论,但也不肯保持沉默,便趁机说了句笑话:“咱中国的抗日一长期、一持久,他大日本帝国就光剩下亡(王)道,没有乐土了。”
小周的话又引起了轻松的笑谈。
友松十分感慨地说:“是啊!是啊!日本人打进中国,打得一片散沙的中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了,不再是五分钟的热血了!抗战能够坚持到底,中华民族就有希望啦!这也许就是‘多难兴邦’吧?!”
小周名叫周鸣,是友松那班同学里年级最轻个子最小的一个活泼单纯,对待每一个同学都像对待兄长一样的尊敬,因此颇得同学的好评,每个人都原意和他接近。友松觉得他在一团纯朴憨厚之中,有着一股正义之气,因此便把周鸣拉进他所发起的读书小组。小周在小组里很受欢迎,可是发言却总是说不到点子上。这天听了大家的争论,觉得很有味,便抢着把《论持久战》要了去,决心带回家去好好钻研钻研。
周鸣的家住在港口附近,那里正式本市的商业区。这几年日本人在那里开设了不少的烟馆和银楼,是特务暗探和日本浪人聚集之地。所以友松和燕翔他们谁也不曾到过周鸣的家里。周鸣早就催他的姑妈搬家(周鸣的父母早已去世,从小就被姑妈收养,周鸣一直把姑妈当做自己的亲妈妈),姑妈因为自己有几间房子在这里,怕搬到别处去,房子让日本人给占用了,老是撇舍不下。型号几个月以前一对中国夫妇要赁房子,并肯照付房钱,姑妈也很愿意有个邻居,便接纳了这对房客。听说男的姓方,但常常不在家。偶尔见面,又很少和人搭腔。女的姓杨,镶着几颗金牙,说一口东北话。大约是因为没有小孩吧,有时晚上也到姑妈家来坐一会,聊聊。这人爱说爱笑,常跟周鸣打听些学校里的情况,自称也是个教师。可是周鸣觉得和她谈话既不受益也不投机,便不愿意和她攀谈。
这几天周鸣拿到哪本书以后就早早走了,打算回家去仔细看看。他回到家里发现那位女邻居仍在屋里和姑妈说话,女邻居看到周鸣进来便说:“这么晚了,还在学校用功来着?”
“没用什么功,”周鸣吱唔着回答:“是到同学家里去玩了一会。”
“借来什么好书,让我看看。”女邻居看到周鸣手里的那本书,很自然地问。
“不,不是什么好书,这本书很枯燥!”周鸣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又怕过分掩饰反会引起她的疑心。
这时姑妈却抱怨起来:“你一天到晚就迷在这些书上啦,一看就是大半夜!”
这更引起了邻居的好奇,她更想看看。周鸣急的脸都红了,连书名也不肯让人看一眼。邻居一看这情形,便不在勉强。
第二天下午,周鸣早上学去了,姑妈正在家里收拾屋子,女邻居突然进来串门。姑妈一看问道:“杨老师今天没上班?”
女邻居露出金牙笑着说:“今天不舒服,医生叫我歇两天。我在家里睡了一头午,这会儿闷了,想借本书看看。”
姑妈也笑了起来,“我是半个大字不识的人,哪有什么书?”
邻居说:“你侄儿昨天借的哪本书就行啊!”
姑妈立刻回绝说:“他的书可从来不许别人动,我也不知道他的书放在哪儿。”
女邻居安闲地椅子上一坐说:“你不用担心,我不拿出去看,我就在这儿看两眼,呆会儿,我还要回去吃药呢!”
姑妈不得不去找找看,一翻褥子正好露出昨天那本书来,便拿给邻居,问道:“是这本吗?”
女邻居一看书皮标题,便急忙翻开第一页看了起来。这时姑妈又说:“这么旧的书有什么看头?”
女邻居看了姑妈一眼便说:“有看头,这是本武侠小说,可好看了,他常看这些小说吗?”她一面和姑妈啦着呱,一面仔细看这本小册子。
“大概都是这样的书,隔一阵子就拿回来一本。”
女邻居看了几篇,有翻到书尾看看,这才把书还给姑妈,并说:“请给他放到原来地方去,他回来时不要告诉他我偷看了他的书,因为他知道了也许会生气的。”
晚上姑妈催周鸣早些睡,并说:“明儿一早就起来帮我做饭,吃完了饭咱们到河里去洗衣服。”
“好吧,姑妈,我一定起得来。”周鸣一边答应着,一边继续看他的书。
姑妈有些不放心地说:“快睡吧!你一看就是半夜,那些武侠小说有什么好看的?”
“武侠小说?!”周鸣一听姑妈的话笑着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当我不知道,人家早告诉我了。”姑妈看了侄儿一眼,显出受骗的样子。
“谁?谁说这是武侠小说?”周鸣更加莫名其妙地问。
“杨老师今天有病在家休息,下午闷了来找闲书看,你的秘密这才露了底。”
“唔,她看过!还是这是武侠小说?”周鸣吃了一惊,一面辨别着姑妈对他说的话,一面估计着这件事情可能引起的后果,然后追问:“她还说什么来?”
姑妈似乎觉得不该泄露了侄儿的秘密,便说:“你放心,人家就坐在这儿看了一会,还嘱咐我不要告诉你,怕你知道了不高兴。”
周鸣对这位女邻居产生了重大的怀疑:她对这本书的好奇绝不是偶然的。从不多的接触中,他过去认为这位女邻居是什么书也不爱读的,怎么现在忽然对“闲书”感起兴趣来了?就算她没有什么可以的动机,但就这本书来说,也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他越想越感到问题的严重,觉得必须立刻让友松知道这件事。也许还来得及......
于是他决定立刻就去找友松。姑妈一看嚷道:“叫你早点睡,你反而要出去!这是为什么?”
周鸣心里很乱,但他还是尽量压低声音说:“姑妈,可能要出事,我现在没有功夫跟你讲清楚。我今晚必须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那时我再详细告诉你。不过,今晚谁要再来串门,你一定不要开门,就说咱们都睡了。”
说罢,就匆匆地往友松家里奔去。
当小周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向友松讲了以后,友松也紧张起来,但他还是冷静地说:“万一出了事,尽量不要株连。当然,必要时可以说出是从我这儿借的书,一切由我承担。”友松想到父亲的交往和低位,以为可能不至于有什么太了不起的事,便心宽地说:“现在还不能断定一准会出事,不过......”刚说到这里,就看见父亲陪着两个陌生人来到自己的房间。有一个粗野的汉子瞅着小周问:“你就是刚才进来的那位姓周的同学吧?”
小周一下子全明白了,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那汉子有对杜少甫说:“看来,这位是令郎了?”
杜少甫摸不着头脑,便点了点头。
另一个陌生人就对友松说:“几个谈得来的朋友,请你们二位去一趟。”
杜少甫诧异说:“天这么晚了,等明天......”
陌生人不容分说,硬逼着友松和周鸣跟着他们一起走了。友松的父亲跟到大门口,发现门口还有人在等着,这才意识到可能是儿子的聚会出了什么事情。
杜少甫唯恐门口有人,一夜未敢出门。第二天一早才让杜太太去找谢玉珠,问问他们和友松究竟干了些什么事。
谢玉珠一听到这个消息,便立刻找到了住在附近的朱培之,让他转告燕翔做些准备。自己则到罗素小姐那里想对策去了。
起初燕翔和培之曾设想这仅仅是一桩偶然的误会,或者只关系到友松和周鸣两人的事,与他们读书小组无关。因为他们除了交换读物和谈谈心得之外,还谈不上有什么活动。但这种设想立刻就被重重疑虑推翻了,因为小周的手里有那本书,可能在这方面出了问题,因此才捉人。可能敌人是抓到什么把柄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玉珠终于回来了。证实友松是被新民会宣抚班捕去的。眼前不仅弄不出人来,恐怕捕人的范围还要扩大。因为新民会的便衣从友松的屋里搜去一些书籍,这些书籍本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其中一本里夹着友松前些日子写的那篇《多难兴邦论》的文章。这篇用文言写的,洋洋洒洒,特别是结尾一段,颇为工整,很有点“昭明文选”的味道。
“......疲东洋倭寇,本系海外蛮夷,荒岛弃民。汉唐以降始与中国往来,华风夏雨,思泽久远,其民始知文化,其俗始有常伦。不思图报,反而纵民为盗,扰我边陲,杀我人民,元史明书,层见不鲜。明治以来,转师欧美,极修军备,穷兵黩武。割台湾,灭高丽,先已染指东北,策动伪满独立,更欲窃窥神州,忘我中华。蛇吞大象,不自量力,虽属可笑,狼子野心,阴狠毒辣,实不可恕......”
“嗟我中华,几历浩劫,饱经忧患,虽夷狄之入侵屡见于史册,然终能蹶而复起,一雪国耻,重光神州。故先圣有云,多难兴邦,良有以也。吾辈学子,肩负民族兴亡之重任,读书不忘救国,救亡岂容盘桓?正应振臂疾呼,唤起民众,洒热血与疆场,逐倭寇与海疆。岂可图一己之苟安。而坐视国家之沦亡乎?奋起!奋起!”
这段文字音节铿锵,激昂慷慨,颇得同学们的好评。于是争相传阅,互相点评推敲。但看过之后,也就随手插在书架上,因为这毕竟只是少年论世的习作啊!可是日本人看到这篇文章,竟认为这是地下抗日小组的宣言书,据说目前正在追问友松的“余党”哩。
这时,杜少甫真的急了,四处托人想办法。谁料那些平日与少甫附庸风雅,和韵酬唱的名士们一听此事,都噤若寒蝉,谁也不肯出头。有人含糊地说:“令郎早已是物色的对象了。”似乎暗示少甫去找那位姓方的,可是那位姓方的偏偏找不到。
这一群血气方刚涉世未深的青年,他们寂寞的心田刚刚点燃起民族反抗的星火,他们幼稚和纯真的爱国思想正在探求某种明确的表达形式,却突然遭到了狂风骤雨的摧残。象一群还有学会凌云展翅的雏燕,命运却迫使他们立即迎接暴风雨的挑战!
“罗素小姐说我们必须马上躲避一下,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玉珠说出了从她的保护人那里得到的忠劝。这简单的办法--出走,立刻变成了三个青年当前唯一的出路。因为他们象了解自己一样知道友松的处境:温文尔雅的友松决不能长久经得住日寇的折磨和威吓。
朱吕二人也曾想过许多应变的办法:培之想到农村的母亲和在外埠经商的父亲,他们是欢迎他的,去投奔他们自然不成问题。但是青年人特有的那股“闯劲”,使他不愿回到父母的身边,他觉得那样做就是对同伴的背叛。燕翔倒没有考虑他家的态度,他知道父亲比他还更慌乱,更没有主张。他曾想到方明,要是方明在这......但这是多么遥远的空想,在这样紧急的时刻是不允许在这上面浪费时间的。他索性问玉珠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罗素小姐说在河南洛阳的教会里有她一位好友,是她在美国的同学。到中国后她们还有书信往来,这次罗素小姐给我写了封信,叫我投奔她......”
“好啊!洛阳现在还在中央军手里,到了那里就自由了。又可以读书,又可以抗日。真是再好不过了。”培之羡慕地说。他有个叔叔在河南南浙川国立一中当教导主任,但许久没有通信了,加上日寇封锁,交通阻隔,因而培之的向往一直是个空想。玉珠的一席话,立刻给他架起一座桥梁,他可以由洛阳而浙川,进抗日的国立一中读书了。
三人进过热烈的讨论,相互做了一些想当然的补充,在玉珠的打算的基础上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可行的计划。
临行前的准备工作是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匆匆办妥的。燕翔的父亲异乎寻常的爽快,毫不犹豫地凑足了路费,而培之经济一向宽余,旅费自然不成问题。当罗素小姐把信交给玉珠时,向这即将冒险远行的三个青年用生硬的中国话说:“孩子们,到自由的土地上去吧!God bless you!(上帝保佑你们!)”
第二天下午他们就乘上了一艘到外埠去的客轮起锚离港,撇下了友松和小周,以及四处奔走,号呼求救的友松的父亲。在他们看来,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并没有损害他们对朋友的诚挚的友情,何况友松的父亲交游颇广,谅来大不了花几个钱了事。
做客轮迎着夜色,绕过海湾,冲出岛屿时,三个青年还久久地站在甲板上,向故乡朦胧的山影和依稀的城廓作最后的告别,又怀着对新生活的憧憬向着茫茫的黑暗驶去。

路过

雷人

握手

鲜花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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