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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高山水长1-4:秘密读书小组

已有 264 次阅读2016-12-19 16:03 |个人分类:高山水长| 秘密

四、秘密读书小组
方明全家的突然离去,使燕翔感到十分惊讶和极大的痛苦。
方明被学校开除的头半年,他们几乎天天见面,互相倾诉着他们共同的爱与憎。直到燕翔考入了中学,进入了一个新的环境,结识了一批新的朋友,特别是功课比小学繁重多了,二人才不能天天见面。但是每逢星期天,燕翔总还要到方明那里去玩一阵,方明也总会找到各种接口和燕翔一起消磨一两个钟头。每次从方明那里回来,燕翔总觉得找回了一些失去的欢乐,心里感到满意。是的,在人生的长途上,人们是会结识到许多有用的朋友的:有的不乏患难相助的狭义,有的会成为志同道合的知己。但你再也不会找到少年时代的伴侣,那个超越世俗功利的纯真的友谊了。这是结在生命幼树上的小小的友谊之花,往往因为它过早凋零而引起人们无限伤感,甚至到了垂暮之年,人们还象珍惜自己的青春一样回味着一段难忘的友谊。
方明的伯父来临海的那几天,燕翔也曾去找过方明。方明就提议和燕翔一起出去散散步。二人便沿着熟悉的街道信步走着,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他们已许久没有来过的海滨。
韩复渠的大兵在匆忙中建筑的那些不像样子的工事早已不见了,只剩下遥遥相隔的一两座水泥碉堡还孤零零地留在沙滩上。成了日本兵练习射击时明显的靶子。一艘日军的炮艇在海面上横冲直撞,正在张网的小渔船差点被炮艇带起的巨浪掀翻。方明望着这一切,骂了一声:“他妈的!做亡国奴的滋味真不好受!”
“那些高喊抗战的人有的跑了,有的摇身一变,成了日本人的走狗。看来中国是完了。”燕翔也是一肚子牢骚。
“不会的!”方明猛回过头来,对燕翔说:“中国人可不一样,据伯父说我的老家就有一支队伍,专为穷人办事,狠狠地打击了日本侵略者......”
“真的?”这是自临海陷落以后,燕翔听到的最令人振奋的消息了。
于是方明就把伯父告诉他的一些八路军英勇杀敌的故事,又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燕翔听得津津有味,简直把方明当成了一位英雄。
“我要求伯父带我回老家去,我要参加那样的队伍。”
“我相信你在那样的队伍里,一定也会做出一番英雄的事业来。”
“可是伯父嫌我小,说眼前还不能......”方明又无可奈何地补充道。
“难道年龄小就不能抗日吗?陈清波年龄倒不小,可是他......”燕翔不服气地说。
他们甚至还说好了下一次一块向方明的伯父提出请求。可是现在方明全家和他的伯父竟突然都走了,这是燕翔万万没有想到的,难道出了什么事了吗?后来一位邻居偷偷告诉燕翔,方明是跟着伯父早晨先赶着大车走的,傍晚方明的父母又被一个乡下人匆匆地领走了。没有告别的叮咛,没有再见的相期,毕竟是令人遗憾的。不过,但愿他们不出什么事情就好了。
侵略者对于精神上的摧残,朝夕相处的好友离去,使燕翔感到一种几乎被窒息的苦闷和被抛弃的孤独。虽然玉珠和他一起考入了本市这所唯一的男女合校的中学。可是上课和活动都分别在两个校院里。这样,燕翔可以说告别了往日的师友,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下开始了新的生活。
晚清的教育家已经开始重视青年一代心灵的成长了。它是生命里的春天,是继童年而来的朝气蓬勃的时期,犹如谷物在成熟以前的充实期一样,农民们是不惜辛劳地供给处在拔节抽穗的禾苗以充足的水分和废料的,因为这将给他们带来颗粒丰满的作物。人们的青年时代也是需要大量的物质和精神上的养分的,它需要充足的营养,良好的教育和适当的活动。有多少聪明资质,由于得到足够的养分,便茁壮健康地成长起来。他们如饥似渴地吞饮着人类文化的盛筵佳肴,把青春活力几乎扩展到生活的每一个领域:有人不倦从令人炫目的璀璨的文学宝树上采摘珍词丽句,有人惊叹近代西方科学的突进,而以苦学急迫来期望自己。有的热衷绘画,有的酷爱音乐,有的则埋头于锻炼,巴望在运动场上创造出奇迹,以雪去外国人加给我们的“东亚病夫”这一耻辱的称号。
但青春时代所需要的物质和精神上的养分,并不容易得到满足,甚至往往遭到窒息。因而苦闷与烦恼又往往是青春时代常见的现象,这是青春的无声的哭泣啊!多少青春的心田由于得不到雨露滋润而干枯了,在那里只能长出一些无用的杂草和碌碌的庸材。
侵略者对于精神上的摧残,更远过于物质上的破坏。燕翔正感到这种被窒息的苦闷。虽然中学老师各有专长的学识,但仍没有满足他追求真理的渴望。这些年纪大些的老师大都有一种玩世不恭的处世哲学,除了书本上的有限知识外,别的一律缄口不言。这样就使他们传授的知识即使真知灼见,也失去了应有的光彩。
在异国统治者造成的令人窒息的社会空气里,渐渐地燕翔学会了约束自己的感情,而以冷眼旁观世界。一向善于周旋并且颇通生意经的父亲,近来的经营总是每况愈下,家境愈陷困乏,这些他都淡然视之,而以极大的精力和不倦的勤勉苦钻着自然科学。在那里头他的精神找到了不少的慰藉,暂时摆脱了围绕着他的苦闷与窒息。和玉珠是难得见面的,偶尔相遇,玉珠先就脸红了,只是淡淡地一笑。燕翔几次视图和她谈一谈方明的事,这是能把他们带回到那天真无邪的童年时代的唯一的话题。可是玉珠对方明的印象似乎已经很淡薄了,有时弄得燕翔很尴尬。
两年以来,燕翔在中学里也逐渐结交了一批新朋友。比如老成持重的杜友松,热情洋溢的朱培之,还有滑稽的小周等人,都是燕翔乐于交往的,有时也可以推心置腹地谈一谈。友松给予燕翔的是学问上切磋和道德上的砥砺。在燕翔的心目中,方明和友松是判然不同的:方明象密友,友松如兄长。方明和自己从来也没有意见分歧,从未发生过争执;友松则在有些事情上同意自己的意见,而在某些事情上又不同意自己的见解,分歧常常是在共同讨论中得到双方满意的解决。
有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友松例外地邀请燕翔明天到他家里去玩。燕翔知道友松的父亲是文化界的名人,相信一定会在那里得到一些别人得不到的精神上的食粮,便欣然同意了。
这是一座有着矮墙的院落,宽敞的院子里种着高达的木瓜和无花果之类的树木,阔大的树叶遮阴了半个院子。阳台上则摆着各种好看的花草。燕翔踏进这个院子,立刻便有一种清爽宜人的感觉。友松马上把他引进自己的房间,并且现爬上树摘下几个熟透的无花果招待他。
隔壁不时传来高声的谈笑,友松带上了窗户,向燕翔解释道:“爸爸总是有客人,谈笑风生。”
燕翔正在聚精会神地审视着他的同学的房间,真是既简朴又丰富。这里除一张铁床外,就是一个书架和一张书桌,这可以说是简朴;但在书架里和书桌上则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有童话、自然科学入门等小册子,也有厚本的文学名著和社会科学之类,真是丰富得很!他不由赞叹道:“这里简直是个小型图书馆哪!”
“你经常读课外书吗?”
“也胡乱看一些,但实在找不到什么好书。”于是燕翔向他的朋友和长兄谈出了自己的苦闷。
友松很有兴趣地听着,一边理解地点着头,后来他慢条斯理地说:“我有一个打算--不,只是个建议:咱们把自己的书拿出来交换阅读,再凑在一起谈谈各自的感受,也许是有好处的。”
“太好了!”燕翔十分欣赏朋友的建议。
于是两人很投机地谈了起来。看样子友松早就对事情做了全盘的考虑,并且还告诉燕翔他已经约了小周和朱培之。他们四人将经常在一起读书,书籍只在他们四人中流传,需要谈心得时临时约定,地点就在友松家里。
后来友松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物种起源》来递给燕翔说:“这本书你看过吗?这是严复翻译的达尔文的名著,它把一切生物的演化过程做了追本溯源的研究,真是科学之祖啊!”
燕翔没有读过这本书,听了友松的介绍,便如获至宝地接受了。
参加过一次讨论之后,燕翔对这种全新的学习方法感到极大的兴趣。原来同一本书,同一个问题,大家的领会竟会那样悬殊,每个人都从不同的角度去理解和把握达尔文进化论的实质。燕翔觉得这是非常有益的,大大地开拓了自己的眼界。友松的注意点放在严密的科学体系上,他从原始的单一细胞,谈到复杂的多细胞,一直到动植物的分类,谈得条理清楚,逻辑严密。而朱培之呢,他的体会重点放在社会意义上,他认为生物界的“物竞天择”“优胜劣汰”也同样适合于人类社会。比如帝国主义列强之敢于侵略我们,就是由于它们比我们强,这就是弱肉强食。我们要战胜侵略,就要自强自励,使自己变得比敌人强大。最后他愤愤地说:“强权即真理,如果没有武力做后盾,那么正义就会变成一文不值的空谈。我们空喊抗日,结果半壁江山沦陷了,这就是吃了没有自强的亏。”说的大家默然沉思起来。
小周似乎不善于作哲学的推理,但他巧妙地谈了一些传闻趣事,什么先有鸡蛋还是先有鸡,母鸡为什么会变成公鸡,这引起了一阵哄笑和争论。虽然问题并没有最后得到解决,但却启发了大家进一步学习的兴趣。
从此以后,学习的内容就向政治方面转移了,活动的方式也由公开转入秘密。因为有一天友松跟大家说:“一个在新民会任事的姓方的汉奸,不时来找父亲扯皮,他看到我们经常在一起,就曾向父亲半开玩笑半试探地问:‘不想令郎也是倜傥好友,真是家风有渊。’父亲解释说:‘都是友松的同学,是来讨论功课的。’父亲确实不知道咱们的活动,甚至还亲自领他到我的房间来参观过。姓方的看到房间里有那么多书,十分惊奇。随便拿起几本书翻了翻,看样子没有发现什么,便连连称赞地离开了。这件事情提醒我们不是同学亲戚之间,不宜经常聚会,以免引起新民会的注意。”
“那么我们转换一下地点可好?”燕翔也警觉起来。
“不必了。既然姓方的已经参观了我的房间,又听信了父亲的解释,这里就成了最保险的地方了。不过,今后咱们的活动可得隐蔽些,书籍只能在咱们之间流传,千万不能让外人看到。”
从此读书小组就转入秘密状态,这是青年在探索真理的道路上的勇敢地迈步啊!
在友松的家里,意外地碰到了玉珠。看情形玉珠也常去那里的。玉珠在友松的家里见到燕翔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腼腆地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玉珠并不和友松等人往来,只和友松母亲亲切地交谈,每次很快就离开了。对于燕翔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她好像是不感兴趣的。
谢玉珠的父亲谢百川一直在北平一所教会中学里教书,玉珠则和多病的母亲一起在家乡过活。起初父亲每月还往家里寄点钱来养活他们母女,往后,钱就越寄越少了。最后只有在圣诞节时才能收到他一件礼物,因为他在北平和另外一个女人搞到一起去了。这样,母女二人就只得靠自己谋生了。他们经常从当地教会外国人那里找些织毛衣的零活来做。这老妇人心灵手巧,织的毛衣又快又好,但有时身体坚持不住,玉珠就帮妈妈干一些。她是过早地就肩负起家庭的担子。
玉珠本来打算小学毕业后就和母亲一起到北平,去找父亲说理,不能让他丢下母亲和自己不管。但是战争把一切都改变了,事变后教会学校的经费来源日益桎梏,教员们一律降薪裁员,父亲连职业怕也保不住了。母亲一惊一气,老病转重,这打消了去北平的念头。幸好在美国教会的帮助下,玉珠才在本市升了中学。
玉珠的母亲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儒道的顺从和基督教义的忍让形成了她逆来顺受的性格,她从未因自己的痛苦而怨恨人世的不平,也不许女儿对父亲有愤懑的表示。每逢礼拜天,她总是穿得整齐干净地到教堂去,让基督的福音去慰平她心灵上的创伤。教会里几个外国女教士对她十分同情,总是设法多方周济她。
然而玉珠是属于新一代的女性。她恨死了闯入她的家乡,破坏了她的幸福生活的日本占领军,也恨透了抛弃了他们母女的狠心的爸爸。但是她也承受了母辈的弱点--软弱和忍受,这使她在小学读书时,没有勇气敢和方明等同学一起反抗羊尾巴,到了中学也不愿和男同学进一步来往,她已经是一个拘谨而腼腆的少女了。
在小学的时候,她认识到燕翔是个正直的男孩子,从来也没有欺侮过自己,因此她对燕翔有个好印象,可是到了中学,燕翔不肯主动和自己讲话,她觉得这是有意看不起她,便以“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的态度来回敬燕翔。
又一次燕翔比约定的时间早些来到友松的家里,看到友松正在倾听玉珠的讲话,样子很激动。发现燕翔进来,友松并没有回避的表情仍然鼓励玉珠讲下去,燕翔这才听到下面的消息:
“听说中央军在长沙和日本人打了个大会战,三战三捷,杀的日本人溃不成军,他们保险呆不长了!”
玉珠低声讲述时的欢乐表情和这消息本身的令人振奋,一下子使聆听的两个青年人久蛰的心沸腾起来。
“哼!日本人跑到长沙去啦?真是太不自量力了。孤军深入,这是自取灭亡!”友松总是原意把自己的思想概括成一种理论。
“早该有这一天了!”燕翔快乐地说。接着又向玉珠打听了一些战事其他方面的情况。他觉得玉珠这几年长进了不少,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
玉珠对自己的讲话引起的反应很满意,仿佛觉得自己顿时高大了许多。这是恰巧培之、小周也来了,立刻都变成她的讲述的热情的听众。她便把自己所知道的盟国海军在太平洋上步步反攻所取得的一些小胜全部讲出来。这是她从母亲的朋友--几个教会的外国女人那里听到的。但给男孩子们震动最大的莫过于中国人用自己的力量教训了敌人。
过了许多日子,日本人并没有完蛋,看样子还要长期呆下去;但玉珠的消息还是继续在青年中流传着。从此,玉珠也就自然地参加了这伙青年人搞的读书活动。作为参加友松发起的读书小组的唯一的女性,玉珠感到十分惬意和骄傲。
后来玉珠的母亲病笃垂危了。玉珠立刻陷于即将失去亲人的悲痛和慌乱里。玉珠必须在病榻旁伺候母亲,不能再到小组来活动了。小组的同学也都去探望过病重的老人,安慰过玉珠。
等到玉珠的父亲从北平赶来时,玉珠的母亲已经咽气了。谢百川看着自己的结发妻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女儿哭成泪人,不由辛酸落泪。也许是良心发现,对着被他抛弃的母女感到内疚吧,他说了许多安慰女儿的话,答应带她一块到北平去。但玉珠一想到父亲平素对母亲的态度,一想到有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后母,就皱起了眉头。至于生活,她还有几个月就高中毕业了,毕业后托托外国牧师在教会小学找个教员的职务应该不会困难吧!于是她坚决拒绝了父亲,不管他有多么痛苦。
葬礼是按基督教的方式进行的,这是莫大的“哀荣”。
好心的美国女教士罗素小姐亲自替她的老友梳妆打扮起来,给玉珠母亲穿上了一件新长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还涂了一层薄薄的脂粉,手里抱着一束花,使得这位被生活折磨得灯尽油干的老妇人似乎在闭目微笑,满意地离开这苦难的人间。
罗素小姐用英语向死者的遗体作了祝福,然后以柔和的声调唱起了“More near zhe god.(更加与主接近)”这支古老的葬歌。
于是满屋的人都用中文合唱起来:
“更加与主接近
      更加接近......”
从死者的弥留到举行葬礼,燕翔多半都在玉珠家里。这是因为玉珠绝少亲人,所以燕翔不愿是他的同学孤独的忍受悲痛的折磨。从玉珠感激的眼神里燕翔体会到他的同学在这些日子里多么需要他在自己的身边。谢百川赶回来以后,玉珠仍然没有从孤独的悲痛中摆脱出来,反而对父亲产生一种敌意,她认为父亲是在精神上杀害母亲的凶手。
燕翔虽非基督徒,但他对基督的仁慈是能够领会的。基督教人以忍受和顺从来对待尘世的痛苦,又以欢乐和歌咏来迎接死亡,使失去亲人的悲痛化为替亲人从生之苦难中超脱的欢乐,这就是基督教具有的精神上的魅力,它将世世代代给困苦无告的人以幻觉上的安慰。
埋葬妻子之后,谢百川含着眼泪把女儿交给了罗素小姐,就匆匆赶回北平去了。而罗素小姐就成了玉珠的教母和世俗保护人。
为了慰藉玉珠,读书小组的同学花了很大力气,才说服她重新回到小组里去。果然,玉珠回到小组以后,悲痛的心情也就渐渐地平息下去了。

路过

雷人

握手

鲜花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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