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没过够呢

顾童虽然还不到15岁，但毕竟这么多年在国内生活，新闻上的报道还是经常看的，加上他英文好，网络上的英文新闻之类的很容易看明白。也经常会问爸爸妈妈，为什么美国这些国家会对中国处处刁难。但顾方正和童姗都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样的词句糊弄过去了，就是看你不顺眼，完全变成我们一样的也顶多算高仿，就不是一类人。

这些话顾童听了有7、8年了，也接受了这个观点，但去美国并没有发现对中国不利的事情。在美国看到的新闻，说起中国的并不多，大多也是理解上的不同，采访和报道大多用奇怪的中国或中国人作为评语。今天爸爸对自己很严肃的说这些，看样子是真的了，应该不是理解上的不同，而是老师们所讲的意识形态的不同，这个只能慢慢理解了，在完全理解之前，按照爸爸所讲的不争辩保持沉默，是处于自保的意识，相对安全的方法。

顾方正吃完，童姗去收拾，顾童和爸爸分别给爷爷奶奶洗脚，安顿两位老人上床休息。童姗收拾完，去顾童房间看看收拾的行李。顾童和顾方正安顿完老人，也过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顾童的心很细，行李打理的井井有条，虽然这些天妈妈童姗也偶尔插手帮一把，但装箱打包都是他自己完成的，按照他的习惯，很多常用的物品随手就可以拿出来，很方便。为此童姗和顾方正夸了他几句。

“童童，出去后，自己照顾自己，别给姑姑添麻烦，知道吗？”童姗把儿子当小孩儿。

“嗯，我尽量，妈妈，放心吧。”顾童对妈妈讲话，不像跟爸爸那样随意。

顾方正扶着顾童的肩膀，看到没什么需要自己的，打算回屋去，顾童意识到爸爸要离开自己房间，赶紧叫住他，有话要说。

“老爸、妈妈，问您们一件事。”顾童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吧？！”顾方正和童姗几乎同时发话。

“不会是有女朋友了吧？你可想好了，将来不好说，现在肯定带不走的。”顾方正对儿子说，有些调侃，也有些不合适，惹得童姗冲他瞪眼，孩子才多大就说这些？

“那倒没有。”顾童先把爸爸的调侃给否定了。

“您们……”顾童斟酌用词，吞吞吐吐的说：“您们不会离婚吧？”

顾童说完，低头等待可能到来的责难，他也知道这话有点儿唐突，无法预测父母对此的反应。

“离婚？！”顾方正和童姗异口同声，抬头对望了一眼，又同时问对方：“你要离婚？”

毕竟是17年的夫妻，一眼对望已经说明一切，童姗笑着坐下，拉过儿子抱住，问他：“怎么这么想？好好的怎么想起这个来了？我跟你爸还没过够呢……”

“就是！”顾方正坐到顾童的床上，踢了儿子一脚，问：“想什么呢你？”

“网上说孩子去读书，父母大多闹离婚，当初为了孩子都忍着10多年，现在不用忍了，就都不让着。”顾童的信息都是网上来的，他明确自己的担心：“我不希望您们离婚，真的。”

“傻孩子，爸爸妈妈好好的，干吗要离婚呢？要不是妈妈岁数大了，还想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呢。”童姗安慰他。

童姗真的动了心思，努力了有多半年，顾方正对此极力配合，却不当回事。50岁的人了，再怀二胎，可能性极为渺茫。

顾童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憨笑着对妈妈说：“我是不是很傻？”

“不傻，好孩子，不傻。爸爸妈妈永远会在一起，看着你成家。”童姗有些心酸，还是努力调整着安慰儿子。

两人安慰了一会儿，顾方正聊了几句这几天顾童的安排，正好顾童忘记一件事，就是物业今天通知，明天给这层楼开通风道，也就是厨房的油烟机通道，希望家里留人。

童姗和顾方正一合计，那就顾童留着吧，一旦来施工，让你爷爷奶奶在屋里别出来，噪音大别吵了老人。顾童答应了，要爸爸妈妈放心。

安顿好儿子，两人回到房间，童姗关上门，倚着门望着天花板对顾方正说：“方正，不离婚！”

顾方正转身回头，望着童姗，好一会儿向她伸出手来拉她，说：“还没过够呢……”

第二天，两人起来，照顾好老人，吃过饭后一起下楼，在停车场送顾方正上车的时候，顾方正对童姗说：“姗姗？”

“嗯？”

“不离婚！”

“嗯，没过够呢。”

……

雪虽然停了一晚上，但路面结冰却很严重，童姗他们鼓捣的变形金刚除雪可以，除冰一点办法也没有。环卫工人一早就在干道上抛洒融雪剂，各门面商铺都在想办法处理门前的薄冰，不然如果有人在自家店铺门口摔伤，按照市里的有关文件，是要负连带责任的。

按照文件规定，门面房的除雪除冰范围是自家门面房基到慢车道或干道 的范围，如果有花坛则到花坛为止，基本上覆盖整个人行道。这样的规定是把环卫工人的压力减轻，腾出时间集中对付慢车道和干道。这个规定实施了9年，当初有几家店铺真的为此受罚，还有一个店铺门前有人摔伤，垫付了所有治疗费用才免予更重的处罚。所以这些年来，曲面的门面对这些很注意，一旦下雪结冰，总是打扫的很勤，家家都有融雪剂，工业盐甚至是干燥的泥土，每年冬季都备着。

曲面大桥上集中了数十位环卫工人，由于下面是空的，所以桥面结冰相当严重，早晨四点就有环卫工人来处理了。当童姗走到桥面上的时候，被人拦住，稍微等等，几个工人正在往河里扔冰块。这时，后面的大嫂和侄子来了。

昨天分局的会没有结束，今天继续，赵平海的爱人也要过来。童姗有些奇怪，问什么会开几天？问完她并没有指望回答，因为哥哥童峻当初口风很严，从未打听过什么。

不过今天嫂子却挺痛快的，告诉童姗是关于电信诈骗的，对很多人都很重要。童子文点头认可，全市各分局这些日子都在城东分局汇总材料商量办法，一旦确定行动方案，就会立即行动。

童姗有些吃惊？多嘴问：“那些骗子在这儿？”

嫂子笑了笑说：“没有，咱这儿的人都是被骗的，骗子都在外地，甚至在国外，一旦确定下来，要上报厅里部里呢。”

童姗点点头，忿忿的说这些骗子太可恨了，幸幸苦苦赚的钱他一把拿去，真是可恶。嫂子很早就关注这个事情，五六年前第一起报警出现时，她就建议让市民了解公检法的办案流程，但由于当时只有一个案例，所以被当作个案，没当回事。这些年这类案件暴增，分局想起来嫂子的话，让她起草一份宣传单，分局审查后，由她带领几个女警，在曲面各楼道张贴，宣传效果很好，曲面竟然多年来没有一起类似的报案。

当时的宣传单只有10几行字，字体也很大，就是为了方便老年人观看。上面的内容言简意赅，都是大白话。比如公检法如果需要了解情况，会登门出示证件，而且至少两人，并作记录。如果需要一般的问询，可能会采取电话联系，但不会在电话里定性。如果怀疑则直接传唤甚至上门带人，绝不会电话通知你，让你有逃跑藏匿的时间。而且告诉居民，所有公检法有关的问询都会由片警亲自给你打电话，通报姓名和警号，如果对方说不出片警的姓名和警号，可以断定是骗子，直接报警，保留通话记录。同时也警告可能的犯罪分子，警察不会电话通知的，如果犯法上门抓人天经地义，但犯罪与否都是法院说了算，警察定不了罪，如果哪个警察敢说能减轻罪责或者监狱拘留所捞人，或者直接电话里说罪名，那绝对是骗子。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当初的一页16开宣传单，现在变成了8开的两页纸，嫂子他们每年都要往上增加新的内容。不过也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城东这些年来只有一起类似的报案，曲面则根本没有。

等到环卫工人放行，三人走上桥面，发现还是有些滑。童姗和童子文扶着嫂子小心的过桥，问了问爸爸的情况。老爷子这几天不错，昨天童童去，还给他讲在东北剿匪的事情呢。记忆力是个标志，一旦记忆错乱，那么就意味着不远了。童姗和嫂子都明白这个道理，还是蛮欣慰的。

童姗和两人分手，在自家单位门前看了看，没有任何积雪积冰。这都是乔家的功劳。这片400米长的门面都是他们的，所以他们单独雇佣自己的环卫工，所有店铺都不需要自己打扫。这么做已经20年了。

两层车间各有一个值夜班的员工，笑着跟童姗打招呼。三楼办公室一进门，曲筱筱正忙着收拾前台，丁家迦和王静则站在门口，看着透明幕布上的三维运动模拟，不住的赞叹：“这是谁想出来了，太棒了。”

正在擦桌子的张山说：“丁工，昨天你没在，是郝峰的想法，而且他在学校做过，模拟了10多个小时了。”

从模拟上看，没有明显的发热点，也没发现形变，一会儿还要看看曲线情况，不过童姗已经对此非常满意了。

9点钟刚到，张山的大哥就打来电话，自己开车过来，下午到。看来他比妹妹还着急，而且感觉到此事刻不容缓，担心妹妹做出傻事。童姗叮嘱他路上有冰，一定注意安全，建议他带个司机。而张山的大哥说这是私事，还是自己来吧，慢着点儿就是。

省城到这里高速公路大概需要3个小时，路滑慢点儿开，怎么下午也到了。于是童姗也不劝了，告诉张山给他哥哥订个房间，询问他男朋友回来了没有，晚上你们见见。

张山说中午到，既然这样，那就安排呗，于是抄起电话打给曲面商务酒店，也是孙立广的买卖，订了一个房间。

今天六位外聘人员都来齐了，他们也是兼职，年后先处理单位的事情，这才陆续上班，他们为吴伟和赵平海的两个项目工作。进门打过招呼后，都被郝峰的设计吸引了，在幕布前驻足观看，赞不绝口。进门的郝峰有些飘飘然，走路都快了许多。

顾方正上班就安排人去楼下归置昨天推下去的设备，跟郭建峰商量这几天先蚂蚁搬家，零敲碎打，能搬点儿什么就搬什么。说也奇怪，快10点了，竟然客服部没有一个电话，所有人都在整理物品，一个都不少。王媛媛几次怀疑电话是不是坏了，尝试着打出和用手机打入，都没有问题。

直到10点半，才有第一个电话打进来，一般性的咨询，王媛媛转给曾光，三言两语的就解决了。

11点的时候，王媛媛开始统计人数，报给餐厅，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办公室的一位女同事紧张了进来，带着哭腔喊道：“快来人呐。”

喊归喊，声音却不大，显然是被吓坏了。王媛媛赶紧放下电话，喊了一嗓子：“胖子，来。”

王媛媛跟着同事去办公室，刘少强一头雾水的后面跟着，到办公室发现苏丽珊痛苦的斜坐在椅子上，头上的汗直往下滚。王媛媛和刘少强一脸的懵懂，怎么了这是？

“生，生……”苏丽珊已经说不出话来。

刘少强意识到孩子可能要出生，赶紧让王媛媛去找财务，自己去找蒋晓倩，他能想到的生过孩子的又比较熟悉的只有这两个。这时，那位女同事才意识到这一点，刚才只是被吓坏了，根本没有意识到要生孩子，她还没有男朋友呢。

王媛媛和刘少强分头嚷嚷着找人，整个客服和财务都吓坏了，而业务部隔着走廊，并不知道这边怎么了。

顾方正和唐毅还有郭建峰和张峰都在楼下，蒋晓倩一看叫人来不及，一面让王媛媛拨打120，一面让刘少强找担架，先移动到楼下再说。

出售的担架都在地下仓库里，楼上只有一个检查床，不过好在带有轱辘和固定带，曾光和张平赶紧推来，几个人找来被子铺上，把苏丽珊抬上去固定好，蒋晓倩命令财务赶紧准备现金送下来，自己边穿衣服边让人给苏丽珊盖好，然后命令王媛媛坚守岗位，自己和刘少强张平送苏丽珊去医院。

刚推到电梯口，汪峰摇头晃脑的从电梯里出来，她刚从楼下检查完上来。见到这阵势，吓了一跳，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赶紧一块进入电梯。

电梯里，汪峰跟蒋晓倩商量，不行用自己的车送过去，不然等120，一旦堵车或者意外真的不好办。蒋晓倩同意，要刘少强联系王媛媛。王媛媛的回音时120答应出发，估计要15分钟左右。蒋晓倩见到被子已经湿了，知道羊水破了，肯定来不及了，要汪峰发动车子开上来，他们推着车到车库门口等着。

车子开上来，后面的桌位全部放躺就是一张双人床，刘少强和张平解开固定带，拽着被交把苏丽珊连人带被褥一块搬到车上，蒋晓倩和张平趴在后面，刘少强个子太高，只能坐前面，汪峰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惊得门卫赶紧跑出来看怎么回事，怎么一张床都不要了呢？

刘少强电话通知王媛媛，再次联系120，说等不及了，我们自己开车送孕妇去市院。要他们先联系市院急诊，准备接诊。王媛媛不敢怠慢，赶紧拨回120，说明情况后得知出发的车辆就是市院的，于是要了市院的急诊电话，说明情况，并告知汪峰的车型和车号，希望他们赶紧准备接诊。

从单位到市院不到五公里，都是双向六车道的马路，一路上还是很顺，不到10分钟就到了最后一个路口，却赶上了红灯。蒋晓倩一看红灯时间还有116秒，刚刚变红不久，而且绿灯方向几乎没车，就命令汪峰闯过去。汪峰没有听，而是打开双闪，连续按喇叭，轰着油门让车往前攒动，前轮尝试越过停车线。

两个交警正在路中央漫不经心的执勤，午高峰还没到，两人不知道是在交接还是提前准备，反正只是在溜达，并没有指挥交通。两人突然见到红灯方向一辆面包车打着双闪还鸣喇叭，而且已经开始尝试越线，驾驶室两侧的车窗放下，正副驾驶都探头喊：“送产妇去医院，生了，回来认罚……”

一位交警听明白了，迅速做出反应，打出手势拦截绿灯方向的车辆。另一位交警迎着汪峰的车过来伸手示意让其通过，并往车里张望。显然，他看到了车内后座上被褥以及蒋晓倩和张平的紧张神色。

汪峰误解了，左手从遮阳板上抽出行驶证和自己的驾照，顺势递到了交警伸出来的手上，踩上油门前行，嘴里喊着：“先去医院，回来认罚。”

汪峰的车过去好几秒钟，两位交警只是目送着他们，毫无进一步的反应，绿灯方向的车辆被这辆闯红灯的车给吓着了，全部刹车等候交警的指挥。当看到汪峰的车开始变道，刹车灯开始闪烁的时候，交警们才真正意识到这是市院方向。于是，两位交警赶紧放行，先恢复交通。等到红灯变换的时候，拿着驾照和行驶证的交警才开始认真的查看起来。

市院的门卫接到通知，已经让出一条通道，见到汪峰的车过来，就招手让她从这条车道进去，并打着手势，要她直接开向住院部。沿途都有保安拦截过往的行人，为他们让路。住院部楼下，护士和病床已经到位，正焦急的往这个方向张望。

打开后车门，准备抬出苏丽珊的时候，蒋晓倩已经双手拖着老大的头，半个身子都出来了。护士赶紧接手，蒋晓倩也顾不得双手的血污，跟张平一道把苏丽珊推出车外。

见到所有人都下车了，汪峰让刘少强替她关好车门，踩着油门转出医院，回到路口，找个路边停下，锁好车，恭恭敬敬的走到路口，给交警说明情况，一路上没超速，就这一个路口，其余的都是绿灯，孩子生在车上了，出来一个，还有一个，双胞胎。

拿着驾照和行驶证的交警，冲她敬礼，并完整的听完她很有条理的解释，然后说到路边去，这里在指挥交通，不合适。

两人来到车前，交警核对驾照和行驶证上的信息，仔细看了看汪峰，又往车里看了看，前后核对了车牌，然后让汪峰把后门打开。汪峰照做，但还是解释到：“警官，还没来得及整理，男人看了怕不好。”

交警又认真的看了看汪峰，重新敬了礼说：“请你配合。”

汪峰只得照做，打开车门，两床被子拿掉一床，还剩下一床。垫在底下的这床也已经湿透，下面的车座也是，有几处明显的污损。警官点点头，让她关上车门，叫她等着。然后走回路中央，跟另一位交警说着什么。

时间不大，两位交警都过来，两人肩上的执法记录仪的红灯都亮了。然后另一位交警让汪峰描述刚才的事发经过，看来是要取证。汪峰只好完整的重述了一遍。

交警听完，首先肯定汪峰的做法，非特种车辆一定要听从交警指挥，让你走就走，让你停就停，不要自以为是，不要擅自主张，否则会酿成大祸，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一番说辞下来，汪峰自己都蒙了，压根没提闯红灯的事情，反而把刚才的行为认定是服从交警指挥。显然两人商量的结果是压下这件事，记录仪记录是要为刚才路口上的监控做一个完结，不然一名司机突然走到路口找交警，怎么也得有个交代。

汪峰赶紧唯唯诺诺，交警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位交警来劲了，说了个没完，另一位交警碰了他一下，意思是差不多得了。于是那位交警赶紧打住，要汪峰保证以后也要这样做，得到汪峰明确答复后，把驾照和行驶证还给汪峰，两人敬了礼走回路中央，汪峰一通感谢，开车返回医院。